“林千诺,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四周一片黑暗,林千诺站在百悦对面,但又觉得离她好远,她看不清百悦的脸,但林千诺知道是她,因为她辨认出了百悦的声音,这声音不是从耳朵里传来的,是从一个更隐秘,更模糊,更四面八方的方向传了过来。
“你说,我听着呢。”
片刻过后,林千诺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刚想开口说话,原本黑暗的视野突然变得光亮刺眼,她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等她再睁开眼,眼前朦朦胧胧,外面的天空泛着红光。
林千诺看了眼时间,把头蒙进被子里,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努力的想让自己重新进入睡眠,刚才的梦没做完,她很想知道梦里百悦想告诉自己什么,结果直到闹钟响了,林千诺还是没能成功入睡。
林千诺下楼准备吃早饭,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复盘着昨晚她和简逸的对话,林千诺更加胜券在握,结果她都快吃完了,简逸也没出现在饭桌上。
“阿姨,我妈妈怎么还不来吃早饭?”
“你妈妈早就去公司了,我早饭还没做好,她就出门了。”
看来一把锁虽然破旧生锈,但是想要打开它,简逸还需要时间。
第一节早读,全班都在站着背书,刘行路进班把百悦单独叫了出去,班里的朗朗书声有过一瞬间的消失,大家多少也都猜到,百悦被叫出去大概率就是因为昨天家长会结束后的那场闹剧。
林千诺对百悦家庭情况不太了解,她认为能培养出百悦这样优秀的人,百悦的家庭肯定也是书香门第,第一次听见百悦提及她的家人还是江梦雅最后来找自己那次,百悦只说了一点,但是通过这冰山一角林千诺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和现实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残酷。
半个小时过去,百悦回来了,林千诺从百悦的表情读不出什么,百悦的心绪从来不显露在脸上,百悦拿起书,林千诺听见百悦一如既往的声音,她又想起今早那个没有做完的梦,梦里的声音也是这样。
上午大课间连着体育课,单水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太阳底下的热浪也是若隐若现。
林千诺和百悦找了个有阴影的地方坐着,然而吹来的风也是阴冷的,林千诺把抱在怀里的校服外套又重新穿在身上,她看见风灌进百悦的衣服,接着衣服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百悦,你不冷吗?”
今天穿的夏季校服,林千诺看见百悦两条柴痩的胳膊,她没想到百悦会这么瘦。但是百悦好像并没有很在意自己,就是冬天也没有见她穿的有多厚。
“还好,不是很冷。”
“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吧,马上就夏天了,夏天如果感冒了会很难受的。”
百悦听完,乖乖的把校服外套穿上。
“昨晚和阿姨聊的怎么样。”
“挺顺利的,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说出来其实就已经成功了。”百悦看了看远处绿茵场上那些快速移动的身影,看来距离集合还有一会儿。
停了一会儿,百悦说道:“今天早上,刘行路把我叫出去。”
林千诺扭头去看她,林千诺没想到百悦会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因为按照以前来看,百悦似乎不太愿意讲起有关她家里的事情。
“他跟我说,我可以不用带着……”百悦说到这里停下来,她表情有些为难,好像有什么词语让她难以启齿,“就是,可以不用去给他道歉,他说他理解我,也可以原谅。”
“那这样看,刘老师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刘行路从高一就带我,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所以平时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有帮助我,甚至是社区保障他都有替我去打听,但是昨天她竟然在那么多家长的面前,就那样不管不顾的胡言乱语,”
百悦说到这里,语气带着深深地自责,“我担心的是这些话万一变成他教学生涯上的一个污点,那我就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毒蛇。”
林千诺安慰道:“不会的,昨天那些家长也就是看个热闹,不会有人深究的,而且班主任带了你两年,他肯定清楚你的品性。”
“今天不论老师有没有原谅我,我都应该带着她来学校道歉,昨天我硬拽着把她从学校带回家,我回家一般会先去房间看一眼小龙,等我从房间出来,她就不见了。”
突然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是进了一颗球。
过了一会儿,林千诺问道:“那你之前比赛得到的那些奖金,她也会来找你要吗?”
林千诺记得她寒假去找百悦,在她的卧室看见了不少奖杯。
“我之前攒下来的钱都被他们拿走了。”
“啊?!为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哨声,“高二一班,全体集合——”
运动过后,林千诺感觉自己像是正在发烧,满脸通红,浑身冒汗,林千诺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听百悦说话,没过一会儿,百悦有一种掉入冰窟的感觉。
百悦天生聪慧,但是很难想到,她竟然还有一个智力上有障碍的亲弟弟,当初许常容怀上百悦,许常容本身就有些不良嗜好,又经常和百永利吵架,但是百悦仍然健康的出生了,两年后,许常容又怀孕了,那时候,许常容和百永利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两个人东躲西藏,也没做产检,原以为这胎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孩子一出生,百悦和百龙就被扔给了许常容的母亲——郑华华,老人就一直扶养着两个孩子,时不时还要应付回家要钱的女儿,直到百龙快要三岁,老人注意到小孩还不会开口说话,最后到医院一检查,老人差点晕倒在医院,哭着喊着要让医生救救她的外孙,医生说百龙已经过了最佳治疗的年龄,智力上很难完全治愈了。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百龙仍然不会说话,也没法自理,吃喝拉撒都是郑华华照料,老人独自拉扯两个孩子很辛苦,百悦这时候才刚上小学,不过很小的她就已经会帮着郑华华一起照顾弟弟,郑华华不让百悦帮她的忙,“我这把身子骨还可以,还能照顾你们两个,悦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后要挣大钱,到时候外婆就跟着你享福了。”
百悦小学毕业没多久,郑华华还没等到享福的那一天,就去世了,百永利把郑华华留下来的房子草草的卖掉,百永利欠下的窟窿就是女娲都难以补上,百永利就趁着他手里有钱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带着全家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就是现在他们生活的单水,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追债的,之后百永利让百悦继续上学,自己找了份工作,甚至还让百龙去了康复医院,百悦以为百永利要重新做人,没想到只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百永利每次想到自己手里有这么多钱,一种欲念就在心中慢慢升腾,让他痛不欲生,如蚁食髓,当他恍恍惚惚的坐在赌桌旁时,他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但是桌面上无数双手不断的搅动,得意的笑声,不甘的瘪嘴,筹码清脆的碰撞声,百永利的眼神逐渐迷离,突然他听见有人说。
“兄弟,你会这个吗?你也来玩一把,我们这次堵把小的,你就当玩玩。”
百永利忽的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他狠狠的搓了搓手,说的话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不了,我就看看。”
没过一阵子,百永利下班回家越来越晚,甚至彻夜不归,不久,林千诺放学回来,她发现许常容和百永利一反常态的竟然两个人都在家。林千诺一言不发的路过客厅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她注意到隔壁房门是开着的,百悦推开“嘎吱——嘎吱——”作响的房门,百龙坐在乱糟糟的床上,他一看见百悦变得很激动,嘴里叫着“姐姐,快来陪我玩”。
百悦转身冲到客厅,质问道:“小龙怎么在家里,你们怎么把他接回来了?”
许常容看了一眼百永利,百永利在一旁脸色阴沉,许常容低声说:“医院康复的项目太贵了,哪有钱让小龙每天都在那,许常容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别在这傻站着了,跟我一起去收拾一下小龙的东西,我把他送走。”
百悦站着没动,“送走?你要送谁走?”
许常容不耐烦的说:“送你弟弟走,我照顾不了他,你奶奶说她能照顾小龙,就让他们照顾吧,眼不见为净。”
百悦冷冷的说:“你已经把姥姥害死了,现在又要对别人下手了吗?”
百悦的话如同点燃炸药的火苗,许常容大声喊着,“你瞎说什么!我害谁了!那是她自己,命已经到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常容和百悦两个人四目相对,百悦的眼睛像是泛着冷光的刀子,许常容被她盯的心里一阵发慌,“我不欠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别这么看着我。”许常容说完就溜回了房间。
百永利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地抽着烟。
百悦说:“你们不能把小龙送走,昨天我去医院,医生说小龙的状况已经有所改善了,现在把他从医院接出来,那就是前功尽弃。”
百永利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捻在烟灰缸里,轻飘飘的说了句:“没钱。”
林千诺冷笑一声,“没钱,你是没钱,但你不是还有命吗,你就拿你这条命继续去赌,看看能不能赌赢我们三个人的命!——”
“啪”的一声巨响,百悦背后的墙上砸了一个坑,烟灰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百永利抓起烟灰缸就砸了过去,烟灰缸贴着百悦的脸飞了过去,百悦感受到了一股气流,她半个身子都被气流震麻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百永利原本想让百悦退学,多亏了九年义务教育,让百悦还有机会能够自救,百悦申请了贫困生补助,但是她还需要更多的钱,不仅是为了自己上学用,她还想让小龙继续去康复医院,小龙接受治疗后的改变让百悦看见了希望,百悦年纪小,很多地方也不收童工,所以百悦找了很多地方,磨破了嘴皮子,最后她去了一家补习班,百悦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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