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泡温泉？
我眨眨眼，明知故问：“是要一起去浴场嘛？”
“太远了浴场，那个那个！”乱步看向室内温泉，“一起？凉子也很想泡嘛。”
“唔，好喔。”反正有带泳衣。
乱步先一步进了温泉。
换好泳衣，用脚试了试温度，慢慢全身泡进去。
啊，真的好舒服啊，温泉。
放松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耳边传过水声。我睁开眼，乱步不见了。
几秒钟后，似乎有人在水中握住我的脚腕，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果然是乱步，头发、漂浮在脸颊两侧，笑眯眯看着我。
凑近，相视一笑，还是两人探出水面后，乱步才亲上来。我张开嘴。他更加深入。
水汽蒸腾。
泡的时间太久，晕晕乎乎躺在床上，两个人到红到脚趾尖。
“下次，绝对不要在温泉里亲了。”我说。
乱步懒懒点了点头。
踢了踢他的小腿，“乱步，想喝水。”
“唉——可是我现在也很晕啊——好叭好叭，是凉子嘛，真拿你没办法。”他慢悠悠，撇着嘴套上浴衣。
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去开，凉子休息吧。”乱步拍了拍我的额头。
是客房服务。
乱步提前嘱咐的吗？
门口两人谈话：
“客人您好，这是您吩咐的波子汽水、牛奶和甜虾寿司，请慢用。”细弱的女声，似乎有些熟悉。
我翻身看向床头，乱步启动「超推理」的眼镜，被妥帖放到床头。
“哦——真是丰富。谢啦。”
乱步端着菜盘进来。
“吃饭了呦，凉子，饿了吧。哼哼，还好有乱步大人的异能超推理，早就料到了！要吃吗？”
“要！”
乱步打开汽水，猛喝一口，“哈——赛高！”
我打开牛奶，“嗯嗯，冰冰凉凉的。”
分着将寿司吃完，餐盘放在放门口的地上，自然会有人收走。巧的是刚打开门，穿和服的女招待正从门前经过，衣襟印着稻荷神的符号。
两人皆是一愣。
我说：“餐盘，现在要收回去吗？”
她说：“是。”头垂得低低的，动作间露出的手臂，有陈年的疤痕印记。
唔。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我一点点想着今天经历过的一切。
温水村因为温泉旅游开发的原因，并不似一般的、位于深山中的村落那样窘困，村中铺设水泥马路，建筑一类都有过翻新痕迹。生活富足，村民的精神风貌也十分饱满。
——问题便出在这里。
他们未免过于狂热了。
之前也有过村子里的委托，同样信仰稻荷神，但稻荷神的印记并不会印的满村子都是，更不会有人试图冲进祭典所用的篝火中。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刚才的小姑娘。
不是很高，比我矮上半头，身量纤细，宽大的、不甚合身的和服有些松塌塌，头发稀疏，眼神是怯懦的。
像没有人在乎的出生没多久便被抛弃的小土狗。
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乱步应该记得吧。
看向旁边被子裹得像竹轮卷只露出脸的乱步，已经睡着了。明天再问好了。
打了个哈欠，不一会进入梦乡。
有些认床，次日很早便醒了过来。屋外朦胧雾气，恍若世外秘境。
乱步还在睡，整个人泡在我的被子里，哼唧两声，在我肩颈处蹭脑袋，呼吸摩擦着，有些痒。
将他撕下来，放进软和的枕头，“再睡吧，外面很漂亮，我要去看一下。”
乱步咕噜了什么听不太清楚。
秋意渐浓，山中比城市更加清冷一些。村民习惯起早，穿着和服走在路上，薄雾弥散，霞光渐起，怪不得古往今来些许多人钟爱隐居。
在刚开门的零食店里买了一些粗点心。
老板很热情，瞧出我是游客，问候几句心情，到另一位顾客前来才转换谈话对象。
“日本很少有像您那么高的呢。”老板赞叹。
顺着话语看去，眼前一片黑，抬头尽力向上望，才在阴影里看到他的脸。
确实很高，稍微垫脚便能触碰到屋顶，刘海很奇怪。
高个子的奇怪刘海声音温柔，“承蒙父母恩泽，要一个打火机，谢谢。”
买完东西出门，屋外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女士，怀里抱着折叠文件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是我今后想要成为的，看上去就十分靠谱的人呢。
温泉屋里乱步洗漱好，正靠着床尾玩游戏机。
“有买金泽家的曲奇饼干嘛？”他问。
“有。金枪鱼饭团和海苔酱饭团？”
“海苔酱！”
分着吃了饭团和粗点心。
和他说起路上遇见的人。
“有一米九嘛？有吧，还会更高吧，穿一身黑色，很年轻。”拉下一撮头发，“这个的刘海样子。同行的女士很像曾经看到过白领，是梦想能够成为的人呢。”
“木里得丝（不行）。”乱步边吃边说，“一米九亲亲好麻烦。”
“乱步也可以这么高的，还在青春期长身体的年纪。”
乱步震惊，停下吃东西，嗔怪的看着我，“凉子！你是嫌弃名侦探嘛！”
“没有啦！”
“个子高有什么好的！乱步大人才是最完美的身高！他那种傻大个根本一点都不好！笨蛋！蠢货！金鱼脑袋！”
“都说了没有！想成为的是西装女士那样的人啦！”
“哦。”乱步睁开眼睛上下打量我，“不可能啦，凉子很可爱嘛，才不会变成疲惫的上班人。”
“……谢谢哦。”心底悄悄给西装女士道歉。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乱步是“看一眼就知道真相的名侦探”，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的神明，加之侦探社并没有专门进行数据搜寻的员工，所以进行案件调查时候，还是需要走出家门亲自看上一眼。
晓得乱步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后，反而觉得他更加厉害。肉体凡胎所做不亚于神迹，反而更甚于神呢。
而且、而且，如果真的是神明……怎么能够和神明亲亲嘛！不如说幸好乱步是人类。
乱步的调查便是：在村里闲逛、和村民家里小孩做游戏、饿的很快总到零食店买东西吃。
调查到昨日举行过祭典的神社，又遇到的刘海很奇怪的人。
他似乎也在调查些什么，眼下乌青，精神很疲惫样子。
乱步翠绿的眼睛睁开，看了片刻，牵着我找他说话。
“嘿！奇怪的刘海先生！”举着手打招呼，平移到他面前。
奇怪的刘海先生迟疑，迟疑中似乎夹杂些许不爽，不过还是礼貌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完全不。”乱步在阴影中笑眯眯，“不过接下来或许会一起经历什么呢，刘海奇怪的咒术师先生。”
咒术师？
刘海奇怪的咒术师先生笑容僵硬嘴角抽搐，“先不提为什么知道我是咒术师，那个‘刘海奇怪’你还要重复几遍啊？”
“嘛，名字，不知道名字嘛。”乱步说：“我的名字是江户川乱步，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侦探？”
“不是侦探，是名侦探！”
“是吗？”刘海奇怪的咒术师先生蹲下来，平视时候看见的是一张苍白的、疲倦的脸，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妙，像是……
——像是泡在沼泽里很快就要力竭所以无心挣扎了。
“你好啊，名侦探先生，我是夏油杰，如你所言，是一名咒术师。”夏油杰借着蹲下来的姿势，手肘放在大腿上，偏头用右手撑着下巴，“嘛，虽然要保密来着。”
“哼哼，秘密在乱步大人面前无所遁形哦！哈哈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质疑我吗？好吧好吧，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乱步戴上怀中藏着的眼镜，“异能力——「超推理」！”
小孩子你追我赶，手里的风车跑起来呼呼地转。
片刻，取下眼睛，放到胸口。
乱步严肃道：“我说，你还是放弃现在这个任务比较好哦。”
“哎——？”
“虽然不知道咒术界怎样运行，不过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这个村子的真相，你现在的状态知道了一定会崩溃的。”
确实。夏油先生现在就像原来世界见过的，做着不喜欢的工作，工作每天都要加班，找不到人生意义又处于责任感不忍心辞职的社畜。
是个温柔人呢，夏油先生。
夏油先生呢喃了句“是吗”，自嘲一笑，千言万语闷在心头，说出口的只是轻飘飘的，“保护普通人是咒术师的职责。”
我问：“是公司老板这样告诉你的吗？‘这是你们的职责’‘年轻人要多点责任心’‘就算为了全人类’……这样吗？”
“唉？”夏油先生一愣，依旧很温柔回答：“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
轻的好似一声叹息。
只是第二次见面，所以很多话说起来像是冒犯，而非宽慰。咒术师是什么完全不懂，懂得的乱步完全不是劝诫者，他是建议者，夏油先生听从最好，当做耳旁风也罢。
一心求死的人，谁也无法抓住。
我眨眨眼，被夏油先生拍拍头。
“唉，好麻烦！”乱步突然大声抱怨，“无聊！麻烦！讨厌！凉子真的是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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