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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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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时眠寝屋后有两颗伴生石榴树,开了满树的花,她想在石榴树结果之前取些石榴花做唇脂。

    她在石榴树下搭了个棚子,还把徐朝喊来了。

    徐朝在合枝居院里站了有一会儿,没瞧见她,他不好到处走动,便坐在樱桃树下的坐榻上,边吃着树上的樱桃边等她。

    昨天樱桃吃够了,现在吃了几颗就没有滋味了,徐朝把樱桃拿在手里盘玩,有颗熟透了,手指还没有使劲,果浆就在他指尖爆开,浇得手指水淋淋的,偏红的浆水沿着手骨向下。

    徐朝有点上瘾,还想捏爆一颗时鱼时眠从寝屋后的园子绕回来了。

    她外罩远天蓝薄纱,内着杏黄裸肩长裙,耳边的红花衬得更加明媚,她正在生气,神情显得人更加鲜活,“本来要派差事给你的,结果差事干完了你才来,花都被我摘完了。”

    “那待会你就坐好了,都交给我。”徐朝盥洗好了,跟着她弯弯绕绕地走到后园。

    鱼时眠兴起说要做唇脂时他就去做了功课,向丫头婆子打听了唇脂怎么做,幸好问了些,不然现在只能对案上的瓶瓶罐罐发愣。

    说来简单,就是把蜡和花汁揉在一起。

    鱼时眠不讲客气,躺在榻上吃着葡萄看他干活,脚丫一晃一晃地,轻松惬意。

    徐朝将清酒代入钵里,再把鱼时眠刚刚摘下的石榴花放进来反复杵槌,只取花汁。将蜂蜡在铜锅中煎化,加入花汁,熬好后再加入香油,搅动数十圈就好了。

    徐朝趁着唇脂还温热,把它倒入白罐子里,鱼时眠随意套着鞋探头来看。

    等它凝固,徐朝将指尖放在唇脂上转一圈,“看看颜色你喜不喜欢?”

    鱼时眠自然的微微张开双唇,大方攀着他的胳膊,两人就隔着半臂的距离,徐朝心绪恍惚,手指迟迟不前。他后悔刚刚抹唇脂的动作太果断了,现在不上不下,不敢对她动手。

    他做唇脂的时候就是慢慢吞吞、手忙脚乱的,她早就等不及了,看了他指尖那点檀色说了句:“颜色浅了。”

    “浅了?”

    “你自己试试看看,下次再做就知道要放什么花添多少花。”看他在犹豫,似乎不想涂女子所爱的唇脂,她握住他蘸了色的手指,“这颜色很适合你。”

    她抓着他的手指引到他的嘴上。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手在触碰自己的嘴,为什么心里慌得很,就像、就像是她的手指在揉他的唇,和先前他捏爆那颗樱桃一样。

    徐朝由她描绘自己的唇,等她满意了就放开了手,她把案上的菱花镜举在他面前,“喜欢吗?”

    “还挺好看的。”到他嘴上没有太多颜色,看着不变扭,泛着一点细细的光泽。他揣摩一阵,忽然想到:“红蓝花怎么样?再加点红蓝花,应该是你想要的红。”

    他去花房摘了红蓝花,把红蓝花融合进来,最后呈现出来酡红色。

    鱼时眠蘸了色,点到唇上揉开。她对镜看了很久,心里很满意。

    徐朝坐在榻的另一头远远地看她,念起一句话——“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讲起风流韵事时,说戏本先生常挂在嘴边的词。

    徐朝调了一屉的唇脂,有鱼时眠把关,颜色明亮不俗气。他还要做,鱼时眠他拦下了:“石榴花都被你扯了,还怎么结石榴。你做这么多,我也只有一张嘴涂。”

    鱼时眠看着案上的狼藉和林林总总的瓷瓶一时脑袋大,没留神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她喊人把顾白兰请到鱼宅吃酒说闲话,等下分她几罐。

    顾白兰来了也傻在案前,她一年也用不完几罐,他俩捣腾出一屉子。

    鱼时眠与她说话,她只顾着盯着她的嘴,一眼看出好友的唇色是新的,又把目光锁在徐朝的手上,他的手指也染了同一色。她们在说话,徐朝埋头收拾残局,没发现顾白兰在看着他。

    鱼时眠扯着她袖子唠叨集上买鱼那事,她说得口干了,还在收拾瓶瓶罐罐的徐朝一下就能察觉,不用她说,茶水就递过来了。

    顾白兰看在眼里轻轻摆头,有时候觉得她情窍又被堵上了,一男一女深居宅中早就有什么了,可她看鱼时眠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有所思地瞟一眼徐朝,这样可能也是个好事。虽然现在他的心思在鱼时眠身上,但好景难长、人心易变,他毕竟是在外面捡来的,一个男人能甘愿久居高墙内吗,腿长在他身上,什么时候要离开都不知道。

    顾白兰看出来他不会服侍人,他倒满一杯子的茶水,把水洒出来几星点到她裙面上。他绝不是他亲口所说的家仆,做事做成这样的家仆早被发卖了。

    看她无语摇头,鱼时眠以为她在附和自己,鱼时眠说得更加用情:“我也觉得那卖鱼的鱼贩太过分了,我家婆子五十有六,他不该和她打起来。两个人打……”

    鱼时眠和徐朝都“耳聋眼瞎”着,顾白兰就笑过不理,只管和她吃酒说话,等到天黑,提着三罐香味正浓的唇脂回家。

    日子像山里的湖面一样平静,徐朝吃喝舒服了就赖在花房里歇凉,懒得和东厨喂的肥猫一样,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比在徐家帮轻快多了,自在似神仙。鱼时眠比徐朝好点,好歹出了家门,闲时找顾白兰玩叶子戏,去熹安街逛花行、听戏。

    最近新出了话本子,鱼时眠天天拉着顾白兰去熹安街听戏,徐朝一天到晚都见不着她,今日反常遇见她在鱼池子喂食。

    徐朝抬头看看日头:“说戏本的老头都讲到第二出了,你怎么还在这?”

    “今天不去了,待会儿要赴宴,喂完鱼我就走。”鱼时眠把鱼食一把散了,拍拍手掌。

    “噢。”徐朝应一声抬步要走又停下,试探地问,“哪家的宴席?”

    昨天官家下了张请帖,设宴犒劳为县上出力的富商,鱼家是富商大户,被人再三嘱咐一定要去赴宴。

    “县里官府在扈江摆的游船宴。”

    徐朝点头:“江上风大,待在舱里躲风,不要贪一时凉快。”

    “我知道。”

    徐朝又点了点头,刚要出声话又卡在一半,最后换成不痛不痒的话:“鱼我早上喂过一次了,再喂就要撑坏了……”

    渡口附近有官兵围着,鱼家的马车只能停在别地,要自己走到渡口。

    鱼时眠多看了一眼附近的马车,每年都有犒劳富商的宴会,今年停着的马车比往年多了好多辆,把路堵住了,车身华丽不凡,引的路人频频回头。

    在江上悠悠飘着的歌舫驶过来了,鱼时眠加紧步子走到渡口。

    她是来得最晚的一个,歌舫里早已经歌声不止,美舞不断。醇厚的酒香飘在空气里,她在廊间能听到舫内说话声和低沉的笑声。

    笑里全是恭维和讨好,鱼时眠勾唇,她认出熟悉的声音后觉得更加有趣了,难得见这些与鼠蟑无二的官员巴结人。

    鱼时眠也跟着他们笑,笑得很高兴,眼底的厌恶藏都不藏了。

    他们的声音里时不时泄出持重沉稳的应答,在名利场里显得很干净。

    “方大人,紫江酒是桃县的名酒,您待会多喝些,下官已经命人送了两车到您的府邸了。”

    “这可不行,多谢你美意,我还是遣人送回去,只是我一个人在家难免贪嘴,就怕醉酒误政了。”

    “啊、这,那大人府里伺候的人可够?大人人地两生,我府里有得力的侍从……”

    这些人把自己家里好东西想着法地往那个人身上塞,可都被他推了,推辞的话还让人找不到丁点儿漏洞。

    鱼时眠站在廊间听了一会儿,等他们聊得最欢的时候再进去。她不喜欢同他们吃酒,不喜欢聊一些上得了台面但实在粗鄙不堪的东西,她压着脚步声想寻个最角落的地方安静待着,可是她一踏进舫内就无人说话。整个船上除了伶人就只有鱼时眠一个女子,她在谈钱谈权的屋里存在感太强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舞也停了,歌还在继续,目光会聚下,仿佛鱼时眠才是看台上表演的人。

    鱼时眠径自找了张坐席安坐,一门心思在案上的吃食上。想着反正是过个场面,最后交完银子就能走人,好歹每次的吃食都精致,多吃不亏。

    鱼时眠认出这些吃食都是天都来的,天都的小食多是蒸制,桃县多是油炸,味道差别很大。她嘴馋蒸出来的小食,经常让人上京去买回来。眼前的都是她吃的,正想先吃哪个时,上头有人和她说话了。

    “鱼家娘子是吗?右手边那碟玉贵酥很好吃,家中小妹经常吵着要吃,你试试合不合口味。”鱼时眠能听出来他是含着笑在说话的,声音不急不慢,像是山谷冷冽的溪水。

    人群散开一点,人头往左右挪动,腾出点视野。她抬眼寻声望去,看见西边首席上被人群团团围住的蓝色袍衫男人,他腰上的黑玳瑁腰带告诉她此人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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