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
“自围猎后,因为神鹿的原因,陛下对五皇子的态度转变之大,不少人揣度陛下想法,暗自动了心思,这段时间,早朝时五皇子被提及的次数愈发多了。”
张仲义手持一封信,神色晦暗。这是太子派人送来的,信中要求,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五皇子的势头压下去。
“老夫竟是没想到,没了二皇子,这名不经传的五皇子又冒了出来。”
张禹又道:“可下官认为,五皇子在朝中毫无根基,不足为惧,太子殿下也不必过度担忧。”
“不,”张仲义将手中的信放到烛台上方,火苗瞬间吞噬了纸张,“若只是五皇子,那便不用在意,可老夫在意的是陛下的态度。”
“您是说,陛下……”
看着即将烧完的纸,张仲义撤回手:“没了二皇子之后,太子的势力越来越大,又有了我们张家的支持,陛下这是有制衡之意啊。”
张禹蹙眉:“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急促,要不趁五皇子还没起来,先下手——”
张仲义抬手,止住张禹的话:“行大事者最忌讳自乱阵脚。且不说朝中支持五皇子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官,以及曾经追随王氏的余党,而太子有我们的支持,就凭这一点,五皇子也无法跟太子相比。”
“大人说的是。”
“告诉太子殿下,谋定而后动,切勿冲动。”
“是。”张禹应道,“大人,那宋暄……”
张仲义冷哼道:“算他命大,一次不成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此次行动已经打草惊蛇,回京后要想再得手的机会不多了。”
“好在陛下只是简单罚了御林军,似乎并未查到我们,只是没想到谢小侯爷会冲出来,好在箭矢偏了一寸,不然陛下怕是不会轻轻放下了。说来也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张仲义思忖片刻,问:“我之前听你说,那宋暄是谢晏向陛下推荐的?”
“正是,宋暄来大理寺任职也是小侯爷亲自领着来的,下官觉着,他二人关系似乎不一般。”
“有意思,他谢晏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对一个青州来的青睐有加呢。罢了,先留他一命,你派人盯紧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是。”
***
从骊山回来第二天,宋暄就被叫去了侯府。原本还想该怎么跟宋义说,结果宋义一听谢晏因为救宋暄而受了伤,二话不说给宋暄收拾好衣物亲自把人送到侯府去了,弄得宋暄哭笑不得。走之前还神秘的把宋暄拉到一旁,“不是一直以来那事没进展吗?我在听曹指挥使说,小侯爷刚回京时,将京中所有的世家大臣的底细都查了个底朝天,说不定在侯府能查到什么,刚好有这机会。”
宋暄眼珠一转,推着他哥往侯府外走,就谢晏那做什么都不顾的性子,他哥肯定能瞧出端倪。
“我知道了,我会看准机会探一探,有发现便是最好。”
“成,那我走了啊。”
“嗯。”
宋义走后,宋暄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进京前,他哪里会想到会跟谢晏扯上关系。
“想什么呢?”一股药香出现在他身后,谢晏双臂圈住宋暄,将人揽在怀里,低头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身后的侍卫忙垂下眼,装作看不见。
宋暄脸一热:“这么多人呢!”
谢晏轻笑,蹭了蹭他的颈窝:“大舅哥走了?怎么不用了午膳再走。”
宋暄白了他一眼:“你别说你不知道千机营又开始封闭式操练。”特地强调了“又”字。
空气忽然沉默,须臾,谢晏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他们懈怠吗,军营懒懒散散的成什么样子,需得每日艰苦训练,上战场才能英勇杀敌。”
宋暄面无表情看着他,谢晏眼神闪了闪。
“好吧,你不是怕大舅哥知道吗?我这是帮你瞒着啊!”
宋暄依旧不说话。
“嘶——”谢晏眉头一皱,手捂着胸口,“伤口是不是又崩了?好痛。”
宋暄急忙回头:“我看看!”
谢晏微微拉开衣襟,果然渗了点血出来。宋暄眉宇间露出些心疼。“太医都说让你不要乱动,非不听,这样下去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很痛吗?是刺痛还是什么痛?”
谢晏唇角一勾,意味深长道:“阿暄亲一亲就不痛了。”
宋暄表情一滞,登时冷下脸,将谢晏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就不该心疼这个人!
“诶,阿暄!你等等我。”谢晏拢了拢衣领,长腿一迈追上他。
……
谢晏屏退了下人。
宋暄自顾自夹着菜,因为他知道谢晏双臂行动自如,平日里总要他喂不过是装可怜罢了。总是装疼来骗他,这次他绝对不会心软了。
谢晏试探道:“阿暄,我想吃虾。”
“不行,太医说你不能吃。”宋暄夹起一个虾,剥了壳送进自己嘴里。
谢晏瘪了瘪嘴:“阿暄真残忍,那我想喝那道鸡汤。”
“不是就在侯爷手边吗?侯爷的手能动啊。”宋暄无辜地盯着谢晏。
谢晏:……
“我错了。”谢晏立刻道歉。
“侯爷何错之有。”
“我不该装疼骗你。阿暄,我就是想跟你亲近些,你就别恼了。”谢晏握住宋暄的手。
“那也不该用伤势骗我,你明知道我会担心。”
“好阿暄,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谢晏摩挲着宋暄的指尖,见他态度似乎软了下来,趁机亲了他嘴角一下。刚好被走进来的高柯瞧见。
“哎呀!侯爷小的待会儿再来。”说着便要退出去。
谢晏丝毫没有被撞见的尴尬感,还用手背贴了一下宋暄脸颊,慢悠悠道:“什么事?”
高柯:“查到了,的确是张家所为。”
宋暄闻言立即搁下碗筷,问:“张家?围场?”
谢晏颔首,示意高柯继续说。
“张尚书身边的武功高强的杀手组织,来无影去无踪,极难寻得其踪迹,经常替他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与老曹悄悄去了一趟骊山,由事发点为圆心,扩大范围仔细搜查了一圈,发现了这个。”高柯拿出一块铜牌。
谢晏接过,宋暄好奇凑近。
那是一枚不过巴掌大的圆形铜牌,正面反面都是一只倒着的鸟类。宋暄觉得奇怪,一般这种令牌上都是刻的字符与图案,这个铜牌却只有图案。
宋暄:“这个图案是什么?怎么是倒着的?”
“玄鸟。张仲义组建的杀手组织,既是名字也是他们的图腾,不过知道者甚少,除了他的亲信,几乎无人知晓。”谢晏将铜牌转了一圈,“倒着的玄鸟,意为凶,主刺杀。还有一种铜牌,玄鸟正立,主探。当日那一箭堪比千军之力,若没点功力是做不到的,玄鸟的人出现在围场,不可能是巧合。”
宋暄狐疑道:“侯爷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晏意味深长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陛下不让再追究,为何还要去查这事?”
谢晏:“之前怀疑张仲义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一箭是奔着你的性命来的,我定不会叫他们好过。”
看着谢晏眼中的怒火,宋暄按住他:“张氏如今的地位如日中天,连陛下都不能轻易处置,这次刺杀都是轻拿轻放,你别冲动。”
谢晏拍了拍宋暄手背:“我知道,张仲义混迹官场多年,没那么好对付,这事得徐徐图之。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你下手。”
“我今后会多加注意的。”宋暄忽然喊了谢晏一声,“侯爷。”
“怎么?”
“你之前不是说,你在陛下面前推荐我一是要取得他信任,而是因为陛下需要我这样的身份。为何这么久了,陛下他……好像没有让我办什么事?”
谢晏:“不是没有,之前王氏一案便是他授意,只是在你查到一些东西后,我把你摘了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或许不日后,他便会召你觐见。”
宋暄:“啊?”
“重重包围下出现行刺者,作为皇帝,此事非同小可,可他却轻轻放下,无非是二皇子倒台后,太子一家独大,作为太子最坚实后盾的张家,势力不可小觑。”
宋暄:“可是围猎过后,朝中局势有了变化。陛下正值壮年,并不希望见到独大的太子,若是两位皇子能相互制衡,或许是陛下愿意看见的。”
“五皇子的出现便是一个契机,朝臣倒戈,异军突起,太子近日怕是也不好过。”谢晏道。
“可我也听说,五皇子昔日并不得宠,生母也被打入冷宫随后离世,身后更没有张氏这样的世家支持,那什么跟太子比?”
“乾坤未定。”谢晏冷笑:“张仲义这老狐狸,以为斗倒了王家,自己取而代之,便能只手遮天、高枕无忧,殊不知势高益危,下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高柯听他们说完,猛地一拍手,好像才想起来:“对了!我跟老曹这次回京,听到不少风声,坊间还有人传,说张仲义想做下一个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