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宁遥裹紧围巾,加快脚步走向学校。
自从那次成功的读书分享会后,已经过去了两周,而季然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
他们依然同桌,依然偶尔一起放学,但那种默契的亲密感消失了——就像有人悄悄调暗了太阳的亮度。
教室里的暖气扑面而来,宁遥摘下围巾,瞥了一眼季然的空座位。
自从上周开始,季然经常迟到,不再像以前那样早早到校等他。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下个月是学校冬季文艺汇演,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节目,我们班决定表演音乐剧片段”
教室里响起一片抱怨声。
高三了,谁还有心思准备文艺表演?
“别嚷嚷!”李老师严厉地说“这是放松的机会!季然,你负责组织;宁遥,你协助他”
宁遥猛地抬头:“老师,我——”
“就这么定了”李老师打断他:“你们俩合作一向不错,下周一之前把方案交给我”
宁遥攥紧了手中的笔。
合作一向不错?那是以前。现在季然连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他偷偷瞥向季然,后者正盯着桌面,表情晦暗不明。
下课铃响起,宁遥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却被季然拦住。
“关于汇演的事”季然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得讨论一下”
宁遥点点头:“现在?”
“放学后吧,图书馆”季然说完就转身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不适。
宁遥站在原地,胸口泛起一阵钝痛。什么时候开始,和他说句话都变得如此艰难?
放学后,宁遥在图书馆等了二十分钟,季然才姗姗来迟。
他头发有些乱,鼻尖冻得通红,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
“抱歉,学生会临时有事”季然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宁遥只是点点头,打开笔记本:“关于汇演,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机械地讨论着节目安排,气氛比图书馆的空调还要冷。
季然提议表演《悲惨世界》的片段,宁遥负责修改剧本简化台词。
整个过程中,季然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纸上,避免任何眼神接触。
“就这样吧”讨论结束后,季然迅速站起身“我负责找演员和排练”
宁遥终于忍不住了:“季然。”
季然僵在原地:“嗯?”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宁遥直接问道,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颤抖。
季然终于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宁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变化“...突然这么冷淡?”
季然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我只是最近很忙,学生会的事情多,还有期末考试...”
借口,全是借口。
宁遥能听出来,但他没有戳穿。如果季然不想说真话,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好吧”宁遥合上笔记本“剧本我周日发给你”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图书馆,在岔路口分道扬镳,没有像往常那样道别。
接下来的日子,宁遥埋头改编剧本,刻意避开与季然的单独相处。
教室里,他们依然是同桌;排练时,他们依然是搭档,但那种无形的隔阂越来越厚。
周五的排练结束后,同学们陆续离开。宁遥留下来整理散落的剧本,季然则在舞台上调整道具。
空荡荡的礼堂里只有他们两人,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中间。
“宁遥”季然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宁遥走上舞台,看到季然正试图固定一块摇晃的背景板。他默默扶住另一端,两人合力将板子固定好。
近距离下,宁遥能闻到季然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气,混合着一丝汗水的气息。这个认知让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谢谢”季然退后一步,迅速拉开距离。
宁遥突然感到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他厌倦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厌倦了猜测季然的想法。
“你到底怎么了?”他质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如果我有哪里得罪了你,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像这样把我当陌生人”
季然的眼睛瞪大了:“我没有——”
“有!”宁遥打断他“自从读书分享会后,你就开始疏远我”
“到底为什么?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够好让你丢脸了?还是因为我生病那几天太麻烦你了?”
“不是!”季然的声音也提高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宁遥逼近一步“你突然开始躲着我,不一起放学,不一起吃午饭,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我——”
“因为我害怕自己喜欢上你!”
季然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两人之间爆开。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宁遥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那句话的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但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什么?”他轻声问,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听清答案。
季然转过身,双手抱头,呼吸急促:“忘了吧,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宁遥无法忘记,也无法假装没听见。那句话像一束光,突然照亮了所有他不敢细想的瞬间——季然的笑容,季然的触碰,季然眼中那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我得走了”季然抓起书包,几乎是跑着离开礼堂,留下宁遥一人站在舞台上,心跳如雷。
回到家,宁遥机械地吃完晚饭,做完作业,洗澡上床。
但当他闭上眼睛,季然那句话就会在耳边回响:「因为我害怕自己喜欢上你!」
他翻身打开台灯,拿出藏在床底下的日记本。这个本子记录了他所有不能说出口的思绪。
他翻开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许久,终于落下:
「12月15日。
今天季然说,他害怕喜欢上我。最奇怪的是,当他说出那句话时,我第一个念头不是厌恶或惊讶,而是''''我也一样''''。」
写到这里,宁遥的笔停住了。这个认知太过震撼,以至于他需要停下来深呼吸。
他也一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季然的感情,从来就不只是友谊?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季然教他打篮球时身体的触碰让他心跳加速;季然夸他演讲精彩时那种莫名的喜悦;季然照顾生病的他时心中泛起的温暖;甚至更早,当林小倩挽着季然的手臂时,他胸口那种酸涩的感觉...
宁遥继续写道:
「我想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承认。我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固执的样子,喜欢他为我担心的表情。我喜欢季然。
不仅仅是朋友那种喜欢。」
写下这句话后,宁遥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长期背负的重担。
但紧随而来的是恐惧——现在怎么办?季然显然也被同样的感情困扰着,以至于要疏远他来逃避。
他们会失去这段友谊吗?会变成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对象吗?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
宁遥关上日记本,关灯躺下。黑暗中,他的思绪乱如麻团。
但有一点变得异常清晰:他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无论结果如何,他必须面对季然,面对自己的感情。
窗外的雪静静落下,覆盖了整个城市。宁遥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六,宁遥早早起床,发现窗外已是一片银白。雪还在下,但不大,细碎的雪花在空中轻盈飘舞。
他穿上厚外套,戴上围巾——那条季然曾经借给他,后来忘了要回去的深蓝色围巾。
围巾上已经没有了季然的气息,但宁遥还是习惯性地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
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宁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园。这里有一个露天篮球场,是季然经常打球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篮球场上真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季然独自在雪中投篮,每投一次就呼出一团白气。他没戴手套,手指冻得通红,但似乎毫不在意。
宁遥站在远处看了很久,直到季然终于停下来喘息,才发现他的存在。两人隔着飘雪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宁遥迈出了第一步。雪在他脚下咯吱作响,像是某种鼓励的耳语。
“你在这里干什么?”季然问,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散步。”宁遥回答,然后补充道“看到你在这里”
季然点点头,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他的睫毛上沾着雪花,眨眼时像星星一样闪烁。
“关于昨天...”
“我记得”宁遥打断他“每一个字都记得”
季然的表情变得痛苦:“我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的本意是什么?”宁遥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真话”
季然深吸一口气,白雾在空气中散开:“我的本意是...我确实...对你有超出朋友的感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选择了逃避。”
宁遥的心跳加速,但表面上依然平静:“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因为!”季然几乎是喊出来的,然后压低声音“因为我们是两个男生,因为高三了,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风雪中。
宁遥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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