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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的官道上两旁槐花开得正盛,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章曦知骑着她那匹枣红马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催促落在后面的梵梓东。

    “梓东,你快点!照这个速度,天黑都到不了落霞湖!”

    梵梓东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加紧几步跟上。他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章曦知去年送他的玉佩,整个人清俊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只可惜此刻他的表情却不太美妙,眉头微蹙,嘴角下垂,活像被人欠了三百两银子。

    “我说,”章曦知勒住马缰,俯身盯着他,“从出门起你就这副模样,谁惹你了?”

    梵梓东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事实上,从三天前章曦知随口提到要邀请侍卫丘碚临一同郊游起,他心里就梗着一根刺。那个丘碚临他见过几次,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目,是军营里有名的美男子。每次见到章曦知,那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一个“曦知妹妹”叫得亲热。

    “真的没事?”章曦知狐疑地看着他,“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马尾巴看?”

    梵梓东这才惊觉自己走神了,连忙移开视线。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曦知妹妹!”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梵梓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悦。

    丘碚临骑着一匹黑马飞奔而至,利落地停在章曦知身旁。他今日穿了件深蓝色劲装,更显得肩宽腰窄,英气逼人。

    “等久了吧?”丘碚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刚才副将临时找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章曦知摆摆手:“没事,我们也刚到不久。”她转头对梵梓东介绍,“这位是丘碚临,我们营里最年轻的百夫长。碚临,这是梵梓东,翰林院修撰。”

    “久仰久仰!”丘碚临抱拳行礼,“常听曦知妹妹提起您,说您是文曲星下凡呢!”

    梵梓东勉强回礼,心里却像打翻了醋坛子。“曦知妹妹”?叫得可真亲热。他和章曦知相识十余载,也不过直呼其名罢了。

    三人一路向落霞湖行去。章曦知和丘碚临并排走在前面,谈笑风生,不时提到些军营里的趣事,发出阵阵笑声。梵梓东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碚临,你上次教我那招回马枪真管用!”章曦知兴奋地说,“上个月剿匪时就用上了,一招制敌!”

    丘碚临爽朗大笑:“那是!我丘家的枪法可不是吹的!改日再教你几招绝的!”

    “好啊好啊!”章曦知拍手道,转头看向梵梓东,“对了梓东,你要不要也学学?防身用!”

    梵梓东抿了抿嘴:“不必了。我连你教的剑法都还没练熟。”

    丘碚临好奇地问:“梵大人也习武?”

    “学些基础防身。”章曦知笑道,“不过梓东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快!”

    丘碚临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曦知妹妹,前面那片林子常有野兔出没,要不要比试比试?看谁猎到的多!”

    章曦知眼睛一亮:“好啊!赌什么?”

    “我若赢了,你把你爹那坛珍藏的梨花白偷出来给我尝尝!”

    “那你输了呢?”

    “我把我祖传的枪谱借你抄一个月!”

    两人击掌为誓,随即策马奔向树林,竟把梵梓东忘在了脑后。

    梵梓东站在原地,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闷得难受。十几年的情谊,竟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丘碚临?

    不知过了多久,章曦知独自一人骑马回来,马鞍上挂着两只野兔。

    “咦?丘碚临呢?”梵梓东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期待。

    “他临时有任务,被叫回营了。”章曦知撇撇嘴,“真扫兴,明明说好一起野炊的。”

    梵梓东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松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我们...”

    “不过他说改日补上!”章曦知兴高采烈地补充道,“还说要带他娘做的酱牛肉来!”

    梵梓东的笑容僵在脸上。

    正午时分,两人在湖边一棵大槐树下铺开餐布。章曦知利落地生火烤兔肉,梵梓东则从食盒里取出几样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尝尝这个,”章曦知撕下一只兔腿递给他,“我特制的香料,连我爹都说好!”

    梵梓东接过,小口尝了尝,确实美味。但一想到这可能是跟那个丘碚临学的配方,嘴里的肉顿时没了滋味。

    “怎么了?不好吃吗?”章曦知凑近问道。

    “不是...”梵梓东放下兔腿,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个丘碚临...很熟?”

    章曦知不以为意:“还行吧,营里兄弟都挺熟的。”

    “他...叫你''''曦知妹妹''''。”梵梓东盯着自己的手指,“你们认识很久了?”

    “半年多吧。”章曦知啃着兔肉,含糊不清地说,“他这人挺有意思的,武功好,人也爽快...”

    梵梓东的筷子“不小心”戳破了一个糯米团子。

    “...就是有时候太热情了,老爱动手动脚的。”章曦知皱了皱鼻子,“上次还非要教我什么''''近身格斗'''',搂搂抱抱的,被我一个过肩摔放倒了。”

    “什么?!”梵梓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他竟敢...”

    章曦知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军营里切磋很正常的啊。”

    梵梓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没...没什么。只是觉得...男女有别,他应当注意分寸。”

    章曦知歪着头看他,突然噗嗤一笑:“梓东,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我家以前养的那只大狗。”

    “啊?”

    “就是那种,”章曦知比划着,“看到主人摸别的狗就会哼哼唧唧,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梵梓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我才没有...”

    章曦知越看越觉得像,一时玩心大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啦乖啦,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章曦知是出于习惯性反应,做完才意识到不妥;梵梓东则完全僵住了,只觉那只手抚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热浪一路烧到心底。

    更让他震惊的是,章曦知竟然又凑近了些,像对待小动物一样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不生气啦~”

    这一瞬间,梵梓东的脑中“轰”地一声,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他闻到章曦知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槐花的香气,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感受到她额头传来的温度...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梓东?你怎么了?”章曦知疑惑地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哇!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梵梓东想说没事,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眼前章曦知关切的脸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片黑暗...

    “梓东!”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章曦知惊慌的呼唤和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

    当梵梓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梵府的床榻上,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床边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大夫,正在收拾药箱。

    “醒了?”大夫和蔼地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上涌,一时晕厥。年轻人火气旺,要懂得调息静心啊。”

    梵梓东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堂七尺男儿,竟因为一个触碰而晕倒,这要是传出去...

    “大夫,他真没事了?”章曦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已无大碍。”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梵梓东一眼,“不过病人需要静养,切莫再受...刺激。*

    章曦知连连点头,送走大夫后,她坐到床边,一脸自责:“都怪我,大热天的非要拉你出去...”

    梵梓东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

    “你是不是最近公务太累了?”章曦知关切地问,“还是练剑太辛苦?我就说嘛,读书人突然加大运动量会吃不消的...”

    梵梓东任由她唠叨,心中却五味杂陈。他多想告诉她,自己晕倒不是因为中暑,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因为...

    “曦知,”梵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一碗药,“让梓东休息吧,你也该回府了,免得章将军担心。”

    章曦知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说完,又习惯性地想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待章曦知走后,梵老爷把药碗递给儿子,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这药清热降火,最适合...气血上涌之人。”

    梵梓东接过药碗,恨不得把脸埋进去:“父亲...”

    “为父年轻时也曾气血方刚。”梵老爷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晕倒...倒是头一回听说。”

    “父亲!”梵梓东羞愤交加,“您就别取笑我了...*

    梵老爷拍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曦知那孩子心性单纯,你若不说,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父亲,我不是...”梵梓东下意识反驳,随即在父亲了然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声嘟囔,“至少...晕倒不是故意的...”

    梵梓东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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