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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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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痴痴地看着高岭的母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伤心成这样。在她身上,有着千万母亲的影子,这让从没见过母亲的穆峰蓦的心头发酸。

    满脸伤痕的高岭,静静地昏睡在病床上,对外界的哭声毫无反应。床头一串串医疗器械的屏幕上闪着亮光,一跳一跳地警示着人们,生命的倒计时随时都会开始。

    往事如走马灯一样在穆峰的脑海里闪现,那个曾经胖胖的憨憨的男孩,在他得肺炎的时候,不辞辛苦的照顾他;在他为钱饿肚子的时候,主动请客;将电脑分享给自己,将被窝分享给自己......而他呢?他是如何回报高岭的?他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沾着他的资源,抢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将他害得重伤在床。穆峰从不以君子自居,可这一遭,他发现,哪怕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也无法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编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女人的呜咽像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心。穆峰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难受得厉害。他深知自己的斤两,无父无母又无家可归。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和痛苦。

    自从治好了肺结核,穆峰就戒了烟,可此刻内心的煎熬让他无比渴望尼古丁的麻痹。他脚步沉重地走向医院的吸烟室,一推开门,浓重的二手烟味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愁思。然而,他的存在似乎在这小小的吸烟室也显得多余。一个男人见穆峰迟迟不动,不耐烦地狠狠推了他一下,穆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占着洗手台许久,让身后的大哥等得急了眼。

    为什么自己连个“麻烦让一让”都不配拥有?亲爹不待见自己也就罢了,连陌生人都视他为无物。

    一股生无可恋的悲伤涌上心头,穆峰想要问:妈,你干嘛生我到这世上?难道你为了和爸爸苟合,将我一生的幸福都典当了吗?穆峰狠狠握拳凿向墙面,将推了他的男人吓了一跳。那人收回洗了一半的手,紧张地望向他,戒备地做好了一番拳脚招呼的准备,却发现穆峰眼角噙着泪,双肩已经开始发抖。

    “小兄弟,我,我刚才心烦,对你有些不客气,你别忘心里去,来医院的没有几家喜事,放宽心啊。”推人大哥见穆峰哭的梨花带雨,一身戾气化成怜悯,暖暖的手掌附上了穆峰的肩膀。

    穆峰哭干了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吸烟室,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香格里拉酒店,一路上的风霜吹醒了他混沌的大脑。敬丹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他回来,她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云密布。原来,在穆峰离开酒店后,敬丹打不通他的电话,心急的她以为穆峰临阵脱逃,于是守着艾晴的房间直等到现在。见到穆峰第一眼,敬丹将手一挥,几个保镖立刻围了上来,将穆峰看住。

    穆峰此时也没有心思去争辩,他走进房间,发现艾晴已经醒来。她手掌裹了纱布,脸上也带着包扎,浓浓的药香充斥着整个房间,很明显,敬丹带人帮她看过了。

    艾晴此时穿着酒店的睡袍,蓬松的头发散落下来,慵懒中带了几分富贵闲人的美。穆峰走近,将艾晴的双手握在胸前。她指甲上稀碎的肉刺,让他想起了昨夜被砸破的玻璃,一时心潮泛起,惊心动魄的经历吓得穆峰将艾晴紧紧抱住,生怕下一秒人会跑。

    他心疼地将她的手指抵在唇边,喃喃地问着:“疼吗?”

    艾晴的笑容穿过严冬的风霜,跑进穆峰的眼里。他发现艾晴的爱,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那丝藏在他心头几乎要败灭的爱情的火苗,再次熊熊燃起。

    公主不该只是王子的专属,任何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艾晴现在是他的,谁要他也不给!

    他向敬丹要了一天的时间,和艾晴单独留在了房间里。

    他知道房间外站着黑衣看守,并不觉得他们可怕,反而感到了满满的安全,这下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穆峰用梳子小心梳理起艾晴的长发,经过细心的打理,那柔顺的秀发掩盖了昨晚的狼狈。可是,当他忍不住剥下艾晴的浴袍,看到她满背的青紫,饶是穆峰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崩溃。刚刚建起的信仰大厦发出灵魂质问:倘若没有自己,这场悲剧会不会就不会发生?高岭向艾晴求婚,她大概率会同意的吧,然后她会当一个幸福的阔太太,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然而幸福的剧本就这样被自己撕碎了。

    艾晴并不知道穆峰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忧心忡忡地拉着穆峰的手,看到穆峰生无可恋的神情,笨拙地安慰,骗他自己一点也不感觉疼。

    浓情蜜意才刚起了个头,敬丹突然推开房门,不请自来。穆峰含泪的双眼迅速带上了怒容,牙冠绷紧。他帮艾晴穿上浴袍,拳头握到发白。

    敬丹将二人的情绪踩在脚下,堂而皇之地喊道:“我哥快不行了,你赶紧跟我走!”

    可她忘了自己刚刚答应了穆峰,给他二人一天的时间相处。

    门口站着不止一个黑衣保镖。穆峰迫于压力,放开了艾晴,静静沉默了一会儿后,在敬丹差点要开口叫保镖动手前,穆峰缓缓起身,愤怒地走出了房间。

    敬丹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她心中此刻只有病人的安危,全然不拿穆峰当回事,仿佛他是个没有感情的血袋,在病人面前,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孙子。

    “民和巷的拆迁闹了人命,江州新区的规划案还没拍板,你知道敬市长每天有多少事情要批?那哪有一分钟自己的时间。”

    “他这些年,将时间和生命全都铺在了江州的发展和民生设计上,连得了绝症都藏着,忍着痛也要把工作做完。他旷一天工,多少项目都得停工?这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生计。”

    敬丹的小高跟踩得咄咄逼人,她知道穆峰心里带着怨气。刚刚才答应他给小情侣一天的时间相处,这才不到一小时,就被棒打鸳鸯。换哪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不生气?可敬丹只顾滔滔不绝地给穆峰灌输在位者的所谓的责任、义乌,高高在上的样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老鼠唱猫戏,最终她成功激怒了穆峰。

    “我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江州的混凝土是我的肉磨成的不行?项目停不停工,关我什么事?”

    久居高位的敬会长没想到小小穆峰竟然敢跟自己甩脸色,一腔大道为公的正义生生被藐视成渣滓,她一时气急,直接斗出了实言:

    “可那是你爸的心血!”

    “这时候知道是爸了?!早干嘛去了?干抛妻弃子的人,就是个脱裤子的淫夫,这种人穿上官服能是什么?!还说一心扑在工程上,你怎么不说他拿捏着多少人的命脉?老天这次要收他,不过是江州的泥沙换了个口袋,你急的是几家人吃不上饭吗?你急的明明就是口袋里的沙子要飞!”

    啪!

    敬丹给了穆峰底气十足的一个巴掌,附送了一双“你懂个屁”的怒目。

    穆峰吸干嘴里冒出来的血腥,被黑衣人推进了保姆车。

    他在手机被收走的最后一刻,给艾晴发了一条短信:高岭住院了。

    然后就被安排进了一个私立医院,在那里,他被严防死守地看护了起来。

    这种环境穆峰并不陌生,和当初的传染病医院环境差不多。只是病房里的电视机仿佛被人调制过,只有当地和中央的新闻电台。他无聊透顶的时候会打开来听听声音,让没有疾病困扰的生龙活虎的自己有些人声的陪伴。可电视一打开他就后悔了,新闻里时常出现敬峰市长的身影。他那灰败的脸色十分萧瑟,满脸褶皱像是苦水溜过的沟壑,在新闻稿子的包装下,真有了那么一点为人民服务的错觉。

    骨髓捐献的过程漫长而痛苦,他躺在病床上,思绪飘回到了过去。自己的母亲未婚生下他,在他还记事前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浑浑噩噩地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飘荡。而此刻,他却因为要给那个抛弃自己的父亲续命,他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卑微至极。

    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手掌,他感到自己使命正化成一股暗红顺着导管逃离自己。抽血的设备非常先进,这让穆峰感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偏偏科技让自己的付出显得一文不值。一天三顿饭便草草打发掉了。他连麻痹自己的痛感都得不到,憋在心头的苦楚,无与人说。

    穆峰通过观察护士的神色逐渐猜到,病人的病情有起色了。那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能结束使命,重获自由。但他并没有为此而兴奋。反而浑身充斥着即将再次被抛弃的失落和悲伤。

    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得知世上还有父亲存在,穆峰是兴奋的。可那份兴奋却因为自己见不得光的污点身份而显得尴尬异常。

    敬丹的态度让他不敢对认亲寄予厚望。穆峰自嘲的发现找到亲人和被亲人抛弃竟然可以是同时进行的。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正负相加不能抵消的苦楚。一边兴奋,一边失望,两项相加,他尝到了双倍的痛苦。

    可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人,为自己树立了一面心墙,谁也别想看到他的心事。

    事情如穆峰所料,他很快就出院了。黑衣保镖为他敞开了病房的大门。医院已经空空如也。收了他骨髓的亲爹和亲姑没有出现。唉,本来也是见不得光的关系。穆峰很识相地宽慰自己。拿着敬丹提前准备好的慰问金,去了高岭所在的医院。

    他知道高岭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为了能和艾晴待在一起,他断然不会回家或回宿舍的。果然,在医院,穆峰偷偷地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看到艾晴脸上退去了淤青,容光焕发地和高岭在病房里有说有笑。那温馨的画面,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他本以为自己会为他们的康复而高兴,可实际上,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充满了酸涩和嫉妒。

    他悄悄离开医院,瞒着艾晴和高岭,回到了曾经的宿舍。他一个人蜷缩在狭小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

    时值寒假,宿舍楼送走最后一批回家的学生后,穆峰成了这里唯一的不归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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