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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尘歌道:“声音小一些,你也不想让外面掌灯的听见,毁了你在这修真界出淤泥不染的形象吧。”

    平时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看的真是不少。

    暮尘歌让他声音大他便声音大,暮尘歌以全然扮演的姿态让他声音小些,他就配合地把那些痛呼压回嗓子里,当一个忍辱负重的正人君子。

    旁的师尊也会给弟子疼痛,弟子犯了错,那些师尊就拿出戒尺,亦或更严厉的鞭子,以训诫弟子。

    他还在人界家中时,年纪尚幼,但父母还是将他送去和其他世子与皇子们上过几节课,他最小,太傅并不要求他什么,他却看过年龄最大的太子总被一柄戒尺打手心。

    太子并不怨怼,还谢谢太傅的教育,他问父亲为什么太傅对太子如此严厉,父亲说因为太子将来要成为一国之主,管理天下百姓,如果没有严格的要求,便无法成长为一个能担此重任的人。

    他那时想,那皇帝真不是什么好做的官位,还好他是做不得的,等他长大了,在课上偷偷吃些糕点,想必太傅也不会打他手心。

    总之暮尘歌给他的痛,和太傅给太子的痛,应当是一样的,迷乱也不算差别,在合欢宗内,这便是最正常不过,最光明正大的事。

    师尊不喜欢他整日模仿清寒仙尊,但也宽容地应允了,却绝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任何交集。

    他明白,那也是对他的保护,旁人看不穿的,清寒仙尊一眼便能看穿,到时他被白衣掩盖的腌臜会脏污清寒仙尊的眼,他的行骗都会被揭露,也许清寒仙尊还要拔出剑来,站在他的对面,斩妖驱邪。

    他都懂得,却又抑制不住,他好像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脑袋贴在清寒仙尊的腿上,旁人急忙要将他抱走,清寒仙尊却制止了他人的动作,弯下腰来,摸摸他的发顶。

    清寒仙尊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是否又真的如此莽撞过,他也记不清了,清寒仙尊的声音,发色,容貌,在他的心里都已经是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影子了,唯一自始至终鲜活的,只有一角白袍,和要成为清寒仙尊那样的人,要永远追随他的一个执念。

    他费力地讨好茯荼,演了一场戏,换取荣华图,只为了看看清寒仙尊曾经修炼的地方,当他意识到他手里竟然握着清寒仙尊曾经用过的拂尘时,竟然觉得惶恐,又觉得喜悦得想哭。

    暮尘歌给他的疼痛密集地随机落在某处,他越来越难忍那些难以预判的痛苦。

    清寒仙尊用过的拂尘。

    拿到清寒仙尊旧物又如何,他此生都不会有与清寒仙尊相见,或者成为他的可能,他只应该如此不堪,和任何清寒仙尊脚下的蝼蚁一样。

    蓝玉斋白皙纤细的手指与被指骨微撑起弧度的手背都有杂乱红艳的痕迹,但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指腹发白。

    “这么疼?一点都没有。”

    “师尊,直接进来,”蓝玉斋尾音有些颤抖,“会有的。”

    拂尘柄比手指粗一些,却更光滑。

    “还想要吗?”

    他低低挽着的发髻终于散开,簪子落地,他的头发太滑,动作剧烈就会散开,因为这个,在外斩恶鬼凶魔的时候丢了很多簪子。

    “要的,师尊。”

    “怎么这么乖啊。”

    比之亲昵,乖顺却是只属于他的独一份的,蓝玉斋并不是一个乖巧的人,他只会在面对师尊时低下头。

    暮尘歌将拂尘随意扔到地上,左手压在蓝玉斋手上,忽然之间,只听拍门声响起,一个他此时听来觉得分外闹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蓝玉斋,我来陪你了——你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暮尘歌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想想往楼上躲来不来得及,就被他刚刚还乖顺的徒弟回身按住肩膀塞进桌下,地上的拂尘被踢到他身边,随之扔进来的还有两包小黄鱼。

    蓝玉斋飞快地整理衣服,一手释放一点灵力将门栓立起,同时另一手从一堆书籍中抽出事前写了一半的卷轴铺开。

    何冬青推门进来时,只看到蓝玉斋好似有些疲倦地用左手支着头,白色衣料盖住手指,从他的颊边垂下来,另一只手放在桌下。

    “怎么了,看着这么没精神。”

    蓝玉斋半睁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抄了许久,有些乏了。”

    何冬青走到他面前,粗粗瞥一眼那些之乎者也文绉绉的能用十个字说明白又非要用两个字写完前后颠倒的古体字,便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挪开眼去。

    “乏了便回房休息去,你这样也休息不好。”

    暮尘歌这辈子从来光明正大幕天席阳光普照,从来就没钻过桌子底,他这徒弟真不客气,按着就给塞这个憋屈的地方了。

    那怎么办,他也不能现在爬出去再找个宽敞点儿的地方,也不想出去告诉何冬青一起来,蓝玉斋和何冬青叫采补,他才不一起,显得掉价。

    他只能做点桌子底下能做的事儿。

    蓝玉斋放在腿上的拳头都攥紧了,还带着他方才抽出来的红痕,面上却硬生生撑着不显露出来,声音温和低沉:“你既然不喜欢书,又何必来陪我。”

    他平日里一人一个院子,想去师兄那串个门都要御剑飞行,也不觉得如何寂寞,和蓝玉斋说了半晚的话,看不到他屏风上摇曳的影子倒觉得少了点什么,索性来找蓝玉斋。

    蓝玉斋为了不在讨人厌的狗东西面前发出什么声响,连呼吸都放得又浅又长,努力把注意力往何冬青的脸上转移,一双眼眼尾深长,像两笔浓墨平直地拖出去,他平静地看着何冬青,竟然让何冬青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沉寂,蓝玉斋忽地叹了口气,好像细微调整了坐姿,他道:“你先回去吧,我只再抄一会儿就回去,明日再来着手修复。”

    蓝玉斋的手紧紧抓在自己膝盖上,暮尘歌就去摸他的手。

    何冬青一听他说明日,便想起个话头:“近来人间有朝廷命官失踪,大理寺卿派人查了两次,一无所获,就在前天,大理寺卿亲自秘访,竟然也不见踪影,大理寺上报说恐怕此事并非人为,于是朝廷授意,求助羲和宗。”

    羲和宗与南朝皇城离得近,羲和宗宗主虽不喜南朝皇帝,却也面对南朝几次三番的示好拉不下脸来拒绝。

    至于为什么不喜南朝皇帝。

    南朝皇帝是土匪出身,从底下来的就总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虽然治国理念还算以人为本,但土匪作风难改,打仗好使阴招,出游看上美女直接拽上车就拉走,吃了顿好的也直接连厨子端进宫,算不上残暴也落得个荒唐。

    而且这皇帝他没脸没皮,合欢宗的生意做得四海遍布,皇族藏着掖着与其做点交易,无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看得过去就算了,南朝皇帝不是,宠幸合欢宗女修宠幸得天下皆知,由于自己无法供给女修的修炼需要,放任女修采补其他男子,绿得四海八荒人心冰凉,曾经十辆马车拉着金银财宝到合欢宗去,再一辆马车拉着美人而归,只因女修因想念宗内姐妹茶饭不思。

    于是这位皇帝便与暮尘歌达成协议,暮尘歌说合欢宗女修不是奴籍,自然不可买卖,所以是“请”到皇宫去的,请一年便要花一年的钱,正月初八钱不到,女修便自行离宫。

    皇帝又自认暮尘歌为丈人,成就他与女修的旷世爱情,逢年过节腆着脸孝敬丈人,又是金银财宝又是奇珍异兽地往合欢宗送,简直天下笑柄。

    “后天护法会前往人界,宗主说金丹期以上弟子可自行报名随护法同去,我是肯定要去的,不如你也一起来。”

    暮尘歌在桌子底下听得也认真,蓝玉斋尾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虚弱:“我自觉修为尚可,即便帮不上忙,也不会成为他人负担,若是能起到作用,我一定会去的。”

    何冬青完全没听出这段左右脑互搏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护法都说教不了你,你这么谦虚干什么。”

    “师尊说我资质平庸。”何冬青什么时候能闭了嘴回去睡觉。

    “大理寺卿似乎已经查出失踪的人最有可能最后去的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万丽楼,合欢宗的产业?”何冬青并未察觉蓝玉斋的心声,仍旧把自己知道的事徐徐道来。

    何冬青十五岁上山不问世事一心练武,对这方面一概不通,大抵是以为有点名的青楼都是合欢宗产业。

    “不是,”蓝玉斋道,“风来楼才是。”

    风来楼,南朝最大青楼,就在皇城坊市中心。

    还小看合欢宗了。

    哪怕是何冬青也对风来楼的日进斗金略有耳闻,更何况这还只是其中一个,还有更多产业给暮尘歌送钱,即便何冬青出身富贵,宗门也富裕,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妈的,首先感觉是很嫉妒。

    “本来还想着你可以给我们些内部消息,这下是不行了。”

    暮尘歌反复用手心摩擦蓝玉斋的关节,微凉细腻的触感从手心熨帖到心底,把这老畜生孝敬得直抬唇角。

    “我并未过多参与师尊的生意,哪怕是在风来楼,也帮不上太多忙。”

    “你连这些也没碰过?”

    “师尊自己也并不完全亲力亲为,只一年看一两次账本最多了,多数都是琚缕峰在管。”

    “那你师……师尊平日里都干什么?”何冬青很难把暮尘歌的脸和一声师尊联系起来。

    “吃喝玩乐。”

    暮尘歌轻轻咬了一下蓝玉斋以示惩戒,这小毛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下全天下都要知道他的日常生活了。

    “啊......”何冬青心道比他想象的要善良多了,“我还以为是杀人放火,栽赃嫁祸。”

    “合欢宗上下无人以杀人性命的方式提升修为。”

    何冬青觉得蓝玉斋是好人,只是他觉得蓝玉斋是个出身不怎么好的正经修士,并非他觉得合欢宗就是个什么好宗派,他只想凭借着心底的印象的说一句不是这样的,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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