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的动作雷厉风行,没过几日街上就张贴了新的告示。
——新一轮妖口普查开始。
妖籍司门口排起了长队,她们三人也挤在妖怪当中。
化成原形的小白鼬缩在丘依依的怀中,小爪子不安的抓着她胸前的衣襟,漏出一双乌黑的小眼睛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围的妖群。
“姐姐,我...”少女清甜的嗓音发颤。
自她经历了这一遭之后,就对长明城内的喧嚣有着莫名的恐惧,耳内传来的交谈声慢慢被“嗡嗡”声所替代。
慕含秋听着她熟稔的称呼,心中略感不快,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什么。
“不要害怕,姐姐们陪着你。”丘依依摸了摸那柔软的皮毛,话音落地才惊觉有些不妥,她回眸望了一眼那青色的身影。
那人薄唇微张:“依依说的对,姐姐们都在。”
慕含秋在“姐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眉头一挑迎着那条小蚯蚓的视线回望过去,看着那人眸子慌乱的移开,不自觉扬了扬唇角,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小家伙嗅着衣襟上的暖阳气息,身体不自觉放松缓缓阖上了双眸。
前方的队伍好似蜗牛一般缓慢移动。
终于,在日落前夕轮到了她们。
令她没想到的是,妖籍司的鹰隼掌事竟亲自坐镇,想必是动了真格。她拍了拍赤色的肩头轻声唤道:“依依,你也去重新登记下。”
——是赤蚯。
这句话又在丘依依脑海中响起,连带着那人坚定的目光重新映入脑海,与眼前这青衣身影重叠。她心中不禁一暖,重重点了点头:“好!”
鹰隼从桌案中抬眸,锐利的眸子扫过丘依依的身形,不禁怔了一瞬,又不确定似的低头看向她的档案,随即低骂了一声。一把抄起羽毛笔在“无特殊能力”那一栏重重划去,在后面补上“粘液药用”“血液催化”“土中探查”的标签,最后在原有的那模糊爪印上覆盖了一层有力的鹰爪痕迹。
“你的档案已修正,外加十块灵石作为赔偿。”鹰隼掌事从桌下掏出一个小布包,连带着档案一起推向丘依依。
丘依依刚要道谢,忽然感觉怀中一沉。
睡醒的白冬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鹰头人,那双眸紧盯着自己看,霎时间小脸蜡白,慌忙往赤色衣袖逃窜,途中无意间瞥向了不远处靠墙站立的慕含秋。
青衣女子含笑的看向她,眉梢一挑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白冬浑身毛发“唰”一声炸成一朵蒲公英,她彻底缩进丘依依的怀中,那未藏起的尾巴在赤色背景下不安的甩动。
老鹰好可怕!
慕大夫也好可怕!
鹰隼扫过那藏起的雪白毛球,从身侧抽出一张空白的登记表,片刻不停“唰唰”的书写着:“你叫什么?”
“白冬...”声音如蚊子哼哼般从丘依依怀中传出,老鹰的目光盯得白冬浑身不自在,仿佛灵魂都被看穿了一般。
递过档案的手忽然停顿了下,看着那苍白的小脸忽然愣了愣,紧接着在档案中补上一行小字:“冬眠假死”。
“慕大夫,你这药馆还真是妖才辈出啊!”
“过奖。”
慕含秋接过两人档案,扫了一眼不禁也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这样的能力,怪不得能顺利出逃,原来竟是这般吗...
三人回去的路上,丘依依兴奋的像是得到糖的小孩儿那般,一路上小嘴就没停过。
“慕大夫!档案真的改成赤蚯了!”她一手搂着白鼬,一手拽着慕含秋的袖口晃悠:“您看这印章,比上次的板正多了!”
慕含秋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动作,任由那青色衣衫被拉扯。
“嗯。”
“鹰隼大人好厉害,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每个妖怪的不同!”
“能当上掌事的,没点真本事怎么能行。”
“要是他天天当值就好了!”
“嗯,确实。”慕含秋轻笑一声:“加快步伐,回去准备准备。”
“啊?准备什么?”
丘依依探头过来,那小脑袋上仿佛打满了问号。
慕含秋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样频繁的识别妖怪,不过三日必定昏花。”
“啊...这样哦”那小脑袋忽然蔫了下去。
“没事的。”
慕含秋忽然看向她怀中的白冬,顿了顿开口道:“现如今‘妖籍司’严查,像你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了。”
白鼬的小耳朵动了动,把脸埋的更深了几分,但那不安分的小尾巴却悄悄的搭上了慕含秋的衣带。
......
随着白冬的积极配合,不过短短十日便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虽然走路姿势像是喝了假酒一般踉踉跄跄。
也许是她心里过意不去,恢复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抢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早晨抱着菜篮子跟着丘依依上街采买;中午两人并排坐在楼梯口等着那夜猫子大夫起床;午后帮着慕含秋捣药——隔着两张桌子的安全距离。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时,枕边的药草味都能把她迅速拉回现实;每次喝下那苦到发涩的汤药后,都能在兜里找到一颗蜜渍山楂;每次做错事对上慕含秋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时,丘依依都会过来替她打圆场。
在药馆的日子也同样无法用时间来计算,但笼罩着她的不再是无边的黑暗,而是永不落幕的暖阳。
这日下午,丘依依和白冬并排坐在桌案前研磨药材,忽然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霎时间二人脊背发凉汗毛竖立,齐齐的望向门口。
“啊!!!”
两人同时尖叫出声。
丘依依手上的药钵被打翻在地。
白冬更是直接化为原形窜上了那赤色衣衫,脊背弓起尾巴炸毛,死死的抱着丘依依的脑袋。
“怎么...”
慕含秋闻声从看诊台前抬头,眸子中还带着困倦,模糊的看向对面那一人一鼬,赤红身影正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一条八尺长的菜花蛇正蜿蜒而入,身形足有成年人小腿粗细,黄绿相间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膨胀的腹部活像是塞了个酒坛子一般。
“蛇...有蛇...”
丘依依顶着炸了毛的白冬,小心翼翼的绕过菜花蛇,迅速躲到慕含秋身后,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眼睛紧闭埋在她的发间。
慕含秋原本还想逗弄身后这两个胆小鬼,可肩头传来那人的颤抖让她神色一凛。她反手轻拍丘依依的手背,眸子紧盯地上那团扭曲的菜花蛇。
“小龙。”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你吓着我伙计了。”
“嗝呃...慕大夫...我...”菜花蛇小龙艰难的扭动着身躯:“我这是...”
“变回来。”慕含秋拧着眉打断他。
“变、变不回来了...”小龙痛苦的打了个嗝:“肚子要炸了...”
丘依依听到菜花蛇出声,忍不住好奇的从慕含秋肩头偷偷漏出眼睛,只是一眼便跟白鼬一般当场吓出原形。
——那菜花蛇已经轻车熟路的爬到桌上,大嘴一张。
“把嘴闭上!”
慕含秋手忙脚乱接住从天而降的小蚯蚓,另一只手捞过快落地的白鼬。
赤红的小蚯蚓顺势钻进了她青色衣袖,紧紧缠住她的手腕。白鼬则用两只前爪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她掌心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慕含秋把白鼬安置在了后院房内,轻手轻脚阖上门。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依依,要不要先回房...”
“我...想跟着您多学学...”
话是这样说,可那通体赤红的小身子还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腕,全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慕含秋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微凉的体表:“就这样学啊?”
小蚯蚓微微扭动了一下,传来蚊子哼哼的回应:“嗯...”
慕含秋感受手腕上的那丝凉意,按下心中的悸动,大步走向前厅。
手中把玩着银针,凉凉的撇了一眼菜花蛇妖:“又偷吃什么了?”
“芦花鸡...嗝...五只...”小龙垂着脑袋,瘫在看诊台上撑得直哼哼。
“呵。出息。”慕含秋从药柜中甩出一包“消食散”丢过去:“认识老黑吗?”
菜花蛇扭曲着,艰难的用尾巴尖勾起油纸包的绳节:“...嗝...谁?”
闷闷的声音从袖中传出:“一头狗熊妖,爱吃蜂蜜。”
小龙闻言愣了一下支起脑袋,探头探脑的靠近那青色袖口,蛇信子刚接触上面料,下颚就被一根银针抵住。
“小龙。”慕含秋笑的如沐春风:“舌头不想要了就直说。”
“呃...”菜花蛇感受着那银针带来的刺痛,讪讪的收回了信子:“误会...嗝...误会,那狗熊妖怎么了?”
“跟你一样,贪嘴不要命。”慕含秋指尖一翻,伸出手掌:“诊金一两。”
“嗝...这药是金子搓的?!”
“也有便宜的法子。”慕含秋掌中变出一把银刀,在他腹部比划着:“想试试吗?”
“当啷!”
碎银砸向桌子,黄绿相间的身影快速窜出大门,全然看不出吃撑的迹象。
“人走了,还躲着?”慕含秋含笑摩挲着那小蚯蚓,引得手腕上那小妖止不住的颤栗。
“再...再等等。”
丘依依感觉自己浑身发烫,这样子要是化成人形,那脸还有法看吗?!
“今日学到什么了?”
“...学到...银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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