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云之故事

菜单
背景颜色

默认

淡灰

深绿

橙黄

夜间

字体大小

F
    栉都的建筑空置废弃后,通常会变成流浪者暂居的住所,湖街也没能例外。岱雪在废楼的一层走廊看到了垃圾、破旧的床垫和其他生活物资,在这里生活的人甚至装了电灯,私接的电缆不知从哪里偷电,走廊中间的手制灯泡亮着聊胜于无的光。借着灯光和一排排没有玻璃的窗户透入的熹微晨光,岱雪看到这一层的水泥墙面已被抹平,画着许多潦草丑陋的涂鸦。画下它们的人好像在困苦和等待中耗尽了生活的耐心,涂鸦中间夹杂着满怀恶意的字句。

    岱雪没空端详其他。找到循风并留下口信的人只说要她来这里,却并未言明楼层,现在的她没有生物扫描插件在旁辅助,只能肉眼找人。对方是否只是要“谈谈”,楼内是否还有其他人,一概未知。

    或许她应该准备好义体再赴约?

    念头一出便被岱雪自己打断。她从不在涉险的行动上后悔,与其让后悔占用运行内存,还不如专心对付眼前的局面。

    一阵穿堂风,灯泡悬挂得很低,随风摇晃起来。岱雪影子在墙上来回变换高度和形状。雇佣兵检查了灯泡的对侧走廊,所有房间完全洞开,地上铺着灰尘,没有人来过。在她准备检查一层的另外一半时,余光瞥见墙面多出一块黑影,而自己的影子已经从那里滑过,此刻定在身侧咫尺之遥的墙壁上。

    灯泡停止了摇晃,它被一个人握在了手里。看到岱雪和岱雪手中正瞄准自己的枪口,那人咧开嘴笑了。

    “岱雪,对吧?虽然不知道你这几天去了哪里,但找你真是花了我一番工夫啊,哈哈。”

    松开灯泡,对方相当有技巧地展示空空的双手,看不出真假的眼睛呈现红色,在逆光的脸上亮得惊人。岱雪指尖摩挲着手枪的握把。

    她确定她从没见过眼前这个人。

    “你是谁?”

    “我叫潜落,是雇佣兵,久仰你的大名。”

    两只没拿武器的手同时比了个剪刀。那人上前一步,站到晃动的灯泡之前,一头红发在光下像流动的火焰那样。“看在我一直很崇拜你的份上,别开枪了吧?”

    “有什么事找我?”

    “闵繁有点担心你,毕竟你完成上个委托之后就失联了。顺带一提,我在她那边也留了给你的口信哦。”剪刀在空中剪了两下。

    岱雪的食指搭上了扳机:“我赶时间。”

    “好吧。”潜落把手放下来,但没去拿任何武器,“你接了骛结的委托吧?骛结需要一位雇佣兵帮她偷个密钥出来。在那之后不久,在与我的委托人约定的例行检查时间,她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我的委托人需要我找到她,给了我她的地址,但她不在那里。也许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我都不知道我的委托人叫什么。”岱雪盯着对方。

    “嗯,你现在知道了。我问过那位中间人了,委托的发起人是那位仅次于无维和『盒』组织的天才黑客。”

    “仅次于……瞧你说的。好像骛结比起那几位就差一死了。”

    “有可能已经不差了哦。”潜落竟然接住了这个话茬,“她总是准时,也从不断网,几乎随时都能秒回消息,所以她失踪我的委托人才这么着急,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你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毕竟密钥,是你装在芯片里当面交给她的,这是她的要求,对吧?”

    潜落长得人高马大,笑起来却非常无害。

    “这么说,她被抢夺密钥的人杀死的可能性很大。”岱雪说。

    “虽然我之前那么说,但我觉得骛结不一定死了。我希望她还活得好好的,委托人那边例行检查的尾款她还没结呢。”

    “你管委托人的尾款干什么?不收尾款付不起给你的酬金吗?”岱雪吐槽。

    “偏题了。密钥这事确实很有可能,她和你见面之后往哪里走了,看起来心情如何?”

    “我在山云街给她芯片的,她顺着那条街继续走了。”岱雪回忆道,“心情看起来不错,至少肯定不是要自杀。”

    “那可是能打开旧网大门的钥匙,谁拿到都会开心的。不知道骛结的信息来源是什么,或许在你偷密钥之前,这条密钥的存在就已经暴露了。在她取得密钥之后,躲在暗处的其他人再将密钥从她手中抢走。”潜落思索,“骛结的道上声誉很好,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仇家;所以,其他知道这条密钥存在的人嫌疑非常大。”

    岱雪面无表情地缓缓点头。

    “那么,你能把枪收起来了吗?那不是你的旧枪吧,你最有名的手枪,枪身上还刻着‘万勿轻信’的篆字呢。”

    “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

    那把可能永远遗失的枪再次刺痛了岱雪的神经,更让她感到难受的是她现在不确定自己当初刻字时选择的是否是篆字。

    “当然,我崇拜你啊。我同样崇拜骛结,你们是传奇雇佣兵和传奇黑客。”

    潜落眯着眼睛笑靥如花的样子十分讨喜,但还没到谄媚的程度。就算是岱雪,也要承认这样的笑是一门名贵的技术。在眨眼间岱雪把手枪放回腰间枪套,意思是“如有必要,我也能用同样的速度把它再掏出来”。

    “别扯什么传奇了。你口中的传奇现在一个生死未卜,一个连枪都丢了,以后要靠公司的工资来养活。”岱雪话音刚落,两个雇佣兵都听到了脚步声,齐齐回头——简遂宁进入了走廊,手里握着枪。

    三人面面相觑。

    “天亮了。”简遂宁言简意赅地对岱雪解释道。

    岱雪注意到她手里的枪甚至没有打开保险。

    “你是——?”潜落显然也注意到了。

    “我吗,公司的工资。”简遂宁回答。

    红发的雇佣兵发出一声爆笑。

    “好了,潜落,这是我的委托人。简遂宁,这是潜落,我之前接的委托给她带来了一点麻烦,所以找我问个清楚。”岱雪简短介绍一番后伸手拿过简遂宁的枪,“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倒是有个想法。”

    “委托人?我了解了。”潜落挑挑眉,看向简遂宁的目光带上些特别的意味,“愿闻其详。”

    “想要密钥的人太多了,我们没有骛结的信息渠道,逐个筛选很麻烦。不如从密钥的来源入手。”岱雪把枪塞进自己外套的内袋,“那个锦鲤公司的倒霉蛋,他家的门能撬一回,就能撬第二回。我们可以抓他本人问问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支持。”潜落立刻表态。

    “我也想问问他的密钥是从哪里来的。”岱雪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然而在场者只有简遂宁明白她的意思。“偷密钥前我掌握了一部分信息,现在全部传给你。既然你表示了支持,我会把你也纳入行动方案。这个密钥的前持有者名叫谭奇,住在栗巷公寓。在从锦鲤公司离职前,除了上班,只有一个爱好——他喜欢昂贵的汽车,每周六晚上都会在一家举办私人车展的俱乐部现身,雷打不动。”

    “今天就是星期六啊!但他现在已经走完了离职程序,在密钥被偷没法卖出的前提下,怕是支付栗巷公寓的昂贵租金都困难。”潜落脑机接收了岱雪发送的文件。

    “所以你需要我加入。我们需要确认谭奇是否还居住在栗巷公寓,如果不在,俱乐部也一定有他本人或者本人的线索。另外,谭奇私下与几家大公司接洽过。他已经决定离开锦鲤公司,希望密钥成为自己的后路和敲门砖,让他体面地到其他公司去任职。”

    潜落咋舌:“他没想着用密钥来高升,反而想着用密钥来跳槽?看不懂,锦鲤公司也没什么不好吧。”

    “确实可能没什么不好……不过,锦鲤公司的创始者是个怪人。”一直沉默的简遂宁插嘴道。

    鲜花,红毯。

    人群,保镖,闪光灯。

    空旷的会议室中央,投影屏幕上播放着栉都北区几块面积可观的废地被锦鲤公司买下的新闻。评论员就“专攻数字经济和网络安全的锦鲤公司是否将转向房地产”等问题争论不休。新闻穿插着资料片,锦鲤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在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秘书陪同下出席商业活动,年轻的脸上笑容张扬恣意。屏幕正对一张长桌,桌边是那副笑容的主人——锦鲤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堇理。

    “栉都所有人都看着你买了几块污染严重的废地。”

    堇理身后的黑色燕尾服女人把门关上,转向自己的上司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的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上个月甚至给了学会那帮老东西一大笔资助款,让他们搞毫无出路的环境课题……”

    “别喋喋不休了。你不满的是这点钱吗?”堇理的指尖敲敲桌面,”你不满的是我同意了谭奇的离职申请吧。”

    燕尾服秘书没有反驳,这在堇理那里算是默认。

    “就这么允许持有密钥的员工跳槽吗?”

    “你不会不知道密钥的价值吧,那是通往陷阱密布的数据宝库唯一的安全路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伟大遗物,你就这样拱手让人?”

    年轻的首席执行官坐回巨大的长桌后面。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被调整到舒适的角度,堇理仰着头靠进椅子里,一只手搭在桌边,第一个指节无声地敲打节奏。

    是最近流行的歌曲。

    “他人梦寐以求,但对我来说是完全没用的东西。”因为过度仰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我笃信一点,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因为其持有的外物而增加。晏执,我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他人的数据……真正有价值的知识不在旧网。”

    “我一直看着你,你一直如此傲慢独断……你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错吗?”晏执一眼也没有看堇理,以执事般优雅的姿势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甜茶放在堇理手边。

    “……”堇理抬头,垂下眼看茶叶在杯中沉浮。然而她几乎是立刻回答:

    “当然,我不会错,我就没错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相关小说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