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程槐清被叫起来吃饭,在卫生间门口遇到许润。
因为昨晚许敏虹找她谈心,程槐清也大概猜到了换房间是怎么一回事。
但许润怎么说也是许敏虹的亲生儿子,对她这个不速之客心有不满实属正常,而且她的东西不多,住小房间也刚刚好,所以对许润没什么怨恨,反倒有些愧疚。
看到他从卫生间出来,程槐清主动跟他打招呼:“哥哥,早。”
许润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露出隐隐的烦躁,然后仰着下巴和她擦肩而过。
程槐清眨了一下眼睛,也没有觉得尴尬或是生气,从前在家里非打即骂的日子过久了,好像被无视也是一种优待。
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枯黄糟乱的短头发,瘦得皮包骨,昨天买的新裙子已经是最小号,套在她身上却松松垮垮。
这是程槐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好像有点难看,再想一想许敏虹和许润那两张漂亮的脸,他讨厌她似乎也变得情有可原。
早餐是简单的面条,全家就程槐清的碗里没有辣椒,但林江海特别优待地在她面上盖了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程槐清下意识看了眼许润的碗,他的面吃了大半,里面没有荷包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吃了,但面对自己的这一份优待又觉得恐慌。
“怎么了,清清,吃鸡蛋啊。”许敏虹见程槐清只敢扒荷包蛋下面的面吃,又是一阵心疼,“你快吃,不够的话,叫你林叔叔再煎一个。”
“不,不用了。”程槐清赶紧咬了一口鸡蛋,冲许敏虹咧嘴笑:“很好吃。”
许敏虹笑得温柔,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傻样。”
“我吃好了!”许润猛地站起身,端着碗谁也不看,转身就进了厨房。
“记得把你自己的碗洗了啊。”许敏虹扭头嘱咐。
许润没有应,不知道听见没有。
出了厨房门,他问许敏虹:“妈,我沙发上的校服呢?”
“我看脏了就帮你洗了,你重新去找一套穿。”
许敏虹说完,又专心地看程槐清吃面,直盯得程槐清有些不好意思,飞快扒了几口,吃得干干净净。
“可以呀,我们清清,你林叔叔给你下的面,就比哥哥少一点,你都吃完了。”许敏虹笑着给她扯了张纸,“碗就放这,你去玩吧。”
程槐清见自己和许润又被区别对待,怕他更讨厌自己,连忙说:“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洗碗。”
许敏虹一下笑起来:“好,那你去洗碗吧。”
程槐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去厨房,却在进厨房的时候,又听到许敏虹的声音:“许润,看看妹妹,人家这么小就会主动洗自己的碗了……”
她端碗的手一抖,里面的汤差点洒出来。
等她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家里早已没有许润的身影,她自觉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等许敏虹和林江海吃完饭,带她去办收养手续,只有落户在林江海的户口上,她才能在榆城的学校继续读书。
不同于昨天拉着窗帘,房间灰蒙蒙的样子,这会的窗帘被拉开,挂在两侧墙面的挂钩上,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把客厅照得格外明亮,茶几上的桌布白得刺眼。
程槐清借着阳光,将屋里各处都瞧了个清楚,最后目光落在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满是果皮,卫生纸和烟头的垃圾桶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一枚包装完好的巧克力,金色的包装纸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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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槐清的收养证下来的很快,主要是因为工作人员打电话联系她的其他亲属时,她的继母和小叔听到她的名字就像听到鬼来了一样,张口就是条件不好不能收养,过了这个流程,其他申请就办得格外快。
两周后,她就进了离家最近的榆北三中附属小学,继续读六年级。
许润比程槐清大两岁,在榆北三中初中部读初二,榆北三中和附小中间隔了堵很高的围墙,这也意味着她和许润基本不会在校园里遇到。
偶尔在校门口看到对方,也只是互相低头装不认识,唯一的交集是每天晚上在一个餐桌上吃饭。
许润吃完饭就回卧室学习,程槐清还在上小学,课业不重,一般中午就把作业写完,晚上偶尔洗洗碗,或者去给许敏虹送饭。
程槐清也会有在鞋子里发现尖尖的小石头,或者毛巾上有脏印子的时候,次数不多,但一个月总有这么几次。
她知道是许润做的,但一次也没有告诉许敏虹,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她不确定如果她和许润有矛盾,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十二月底,老林生日。
林江海从阳城回来后就转行做了出租车司机,平时买菜做饭,照顾家里的一日三餐,成了实实在在的家庭煮夫。
到了他生日那天,许敏虹没有去水果店,偷偷瞒着他做了一桌好菜。
林江海回来,看着餐桌前整整齐齐的三人,惊喜万分,忍不住掉了眼泪。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把饭吃完,吹了蜡烛,分了蛋糕,到送礼物的时候。
许敏虹送了林江海一双新皮鞋,许润用学校的奖金买了一个充气打火机给他,程槐清没有钱,只送上了自己写了好几天的一封信,把心里的感激都写在了里面。
把信递给林江海时,她说:“爸爸,这是我给你写的一封信。”
林江海和许敏虹当场愣住,问她:“你说什么?”
被精心照顾了这么久,程槐清早已不是当初干瘦木然的模样,她明亮的眼睛浮起一层水,鼻头红了,看着他们,小声喊:“爸爸,妈妈。”
许敏虹激动得抱着她当场落泪,林江海也是不停的擦眼睛。
程槐清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抬头正好对上许润那双漆黑的眸子。
与往常在程槐清面前的表现不同,此时他勾起唇角,冲程槐清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程槐清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第二天,她心惊胆颤地去卫生间看自己的毛巾时,却发现毛巾干干净净,鞋子里也没有石子,一切都很正常,许润没有偷偷给她使绊子。
可是,为什么?
那天许润那个表情,程槐清觉得他一定生气了,但之后的一个星期都一切正常,让她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人家真的只是单纯地对她笑。
直到她的校服太长,许敏虹带她去裁缝店改校服。
裁缝店老板是个五十几岁的单身汉,人长的丑了点,但手很巧,周边的邻居都爱找他做衣服改衣服。
老板给程槐清量过尺寸以后,用粉笔在校服上划了几处,就给许敏虹说,今天活多,晚上给她做,明天一早来拿就行,不会耽误孩子上课。
许敏虹在他这改了好多次衣服,很是信任他,就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程槐清去取衣服,店没开门,回家去跟许敏虹说,许敏虹打电话去问也打不通。
程槐清没校服穿眼看就要上学迟到,许敏虹喊住了要出门的许润,“小润,你小学的校服还在吧,先借妹妹穿一天。”
许润站在门口没说话,程槐清以为他不愿意,却没想他下一秒就进屋拿出来一件附小的校服,递给程槐清。
见程槐清发愣迟迟不接,他又往前递了递,“给你。”
“哦,谢谢。”
程槐清回过神来,责怪自己带有色眼镜看人,许润已经很久没有暗地给她使绊子了,可能他现在不讨厌她了也说不定。
许润的校服上有许多缝补的痕迹,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红红黄黄的印子,但是干净的,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程槐清穿着许润的衣服上了一天课,到下午放学,突然被告知不能回家,全部坐在教室里等通知。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一男一女两个老师出现在教师门口,解释因为隔壁三中发现有学生在厕所里抽烟,学校才临时通知搞一次大排查,找出是哪些学生,附小当然也就跟着三中的脚步,也跟着搞突击。
他们把学生分成男女两列,分别搜身。
那时候的小学生抽烟的不能说没有,但是非常少,老师们也都是做做样子,随便摸摸口袋,捏捏衣摆就换下一个。
程槐清因为个子高站最后一排,前面的同学查一个回家一个,她等到了最后。
“把衣服和裤子口袋掏出来。”女老师说。
她照做,里面空空如也。
“好,抬起手臂,我摸一下你身上有没有烟,没有就可以回家了。”
“好。”
程槐清听话的抬起手臂,她知道自己身上根本不可能有烟。
老师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随意地抓了几下程槐清的衣摆,正要开口喊她走,却突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她捏着校服里细长的硬物问程槐清。
程槐清懵了,连忙伸手去摸,果然摸到好几根和烟很像的东西。
“我不知道啊。”她无措地看向老师。
老师却一脸铁青,“拿出来。”
程槐清根本不知道怎么放进去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手忙脚乱半天,也没能把那东西拿出来。
老师彻底没了耐心,吼她,“你别以为磨磨唧唧的就能逃过去,小学生抽烟,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我没有。”程槐清急出了眼泪,很想把校服口袋撕开,但这是许润的衣服。
老师实在没了耐心,拿着钥匙往她校服里薄薄的内衬一戳,弄出个洞,把烟从里面挤了出来,摆在程槐清面前,“还说没有,这不是烟吗?叫你家长来!”
程槐清吓得一直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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