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粉红的红云,散落在柳家院落里各处的桃花树的枝头。
今早柳婉仪刚一醒来,就央求着她母亲不要跟姐姐换亲,她就要嫁给陈风那个穷书生,柳文英便知晓她的“好妹妹”也重生了!
上一世柳文英的父亲和哥哥战死沙场,本就身子衰弱的母亲,得知了父兄的死讯后一病不起。
祖母又很是偏袒二房家的,这让柳文英父亲先前给柳文英早早与侯府定下的亲事被二房的堂妹夺去不说,就连母亲备好的嫁妆都被柳婉仪分去了一大半。
只是这嫁入高门哪有不受气的,柳婉仪从小被溺爱着长大,嫁入夫家后还成天使小性子,总是自认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后不仅早早失了掌家之权,更是落了个夫妻离心、婆母刁难、仆从落井下石的境地,终日疯疯癫癫囚困于府中。
与之相反的是,柳文英上一世代替柳婉仪嫁的那个穷书生陈风,不仅一朝登科颇得当今圣上赏识。
后来又不负众望做出了许多业绩,日益得到皇帝的器重,一路顺风顺水官至宰相。
陈风封侯拜相后却不忘自己的结发妻子,向皇帝为柳文英请赐了一品诰命夫人,一时间风光无限,引得柳婉仪很是妒忌。
柳婉仪只当是柳文英命好,赏花宴上找准机会掐住柳文英的脖颈,愤恨地称是柳文英夺去了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因接连流产三次的柳文英身体尚且有亏,一时不备无力反抗,最后同柳婉仪一并跌入湖中,再度醒来居然回到了多年前议亲之时。
柳婉仪扑在她嫡母怀中,哭诉着:“娘!我不嫁侯府,就要嫁给陈风!”
刘氏为难地轻抚柳婉仪的头,说道:“你这不是胡闹吗?那陈家早已家世萧索没落得不成样子,你何苦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去嫁给一个穷书生呢?”
柳婉仪继续哭闹着:“不嘛不嘛,我就要嫁给陈风,本来就是我的亲事,我才不要跟姐姐换!”
柳文英听着柳婉仪的话,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
上一世柳婉仪光看见自己上嫁要吃苦头,却忘了嫁入高门也让她少了许多生活上的烦忧。
贫贱夫妻百事哀,上嫁受累那下嫁难道就不受罪了吗?
真以为你下嫁,男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啊?人家只会认为是他自个儿有本事!
上一世要不是有柳文英替陈风日夜思索对策排忧解难,处理家事的同时想方设法赚出银钱,好为陈风打点官场给他铺路,陈风能过得这样顺风顺水吗?
只可惜当今女子不能科举为官,再大功劳也都是丈夫的,只得靠着丈夫求赐诰命,这也难怪柳婉仪上一世只当是柳文英命好。
柳文英嗤笑着望向还在刘氏怀中撒娇的柳婉仪,心想:“这一世没了我的助力,陈风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能走多远呢?”
见刘氏不为所动,柳婉仪只好贴近了刘氏的耳朵低声私语了几句。
只见刘氏露出讶异的神色,眼睛瞪得溜圆,惊呼出声:“这是真的吗?”
柳文英猜测柳婉仪这是把她自己重生的事情告知刘氏了,刘氏才会这般惊讶。
柳文英装出一副好奇无知的模样,仿佛完全不清楚柳婉仪跟刘氏说了什么。
刘氏狐疑地打量着柳文英的神色,没看出有任何端倪,刘氏最后没有轻信女儿的话,只是说道:“此事还是要同你父亲再商议一番。”
柳婉仪嘟着嘴,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不嫁那侯府!我就要嫁给陈风!”说罢,便匆匆跑出了屋子。
刘氏蹙眉无奈道:“唉,这孩子性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刘氏这才侧身看向一旁的柳文英,装出一脸欣慰的模样道:“还是文英性子稳重,不急不躁的。”
柳文英内心冷笑着:“呵,夸你懂事的都是希望你听话忍气吞声的主。”
柳文英面上却是不显,微低着头演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刘氏叹了口气,好似十分惋惜地说道:“唉,只可惜你父兄去的早,你母亲又……”
柳文英头低得更深了,好藏起她眼神愈发加重的冷意:“好端端地突然提起他们,是在暗示我在柳家毫无倚仗了吗?”
“来,到婶婶这儿来。”
柳文英乖顺地靠近,被刘氏牵起了双手。
刘氏坚定地望着柳文英,说道:“不过你放心,有婶婶在定不叫外人欺负了你,绝对会让你嫁个好人家的。”
就属二房最爱趁人之危了,还不是刘氏想把大房的亲事夺去,现在居然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柳文英脸上不显半分愠色,唯唯诺诺地说道:“我都听婶婶的。”
刘氏见柳文英一副绵羊般软弱的乖巧模样,微眯起眼松开柳文英,满意地点头笑道:“好好,还是文英听话。你便回屋休息吧,亲事的事情不急,过几日再说。”
柳文英面色无常地手掌合拢,接着手指相互交叉行礼告辞。
离开了二房家的院子,柳文英便急切地就奔向母亲暂且所住的屋子里。
母亲的身形还是那般消瘦,上一世柳文英被嫁给陈风后,很难有机会再回柳家,见到母亲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母亲离世那日,陈风早已被派遣到江南,柳文英亦跟着其离开,都没能够再见上母亲的最后一面。
如今二十余年未见,柳文英不由得扑进母亲怀里,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任氏轻拍着柳文英的背,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咱家大闺女了?”
柳文英凝望着母亲的面容,久久说不上话来。
这让站在一旁看着的茯苓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地插嘴道:“还能有谁?又是那二夫人欺负小姐!要把小姐的亲事夺去给她亲女儿!”
任鸿影听了,紧锁着眉道:“怎能如此!我去找她说道说道去,咳咳咳……”
柳文英赶忙按住想要起身的母亲,说道:“母亲你别太操心了,二夫人不会把我嫁给旁人的。”
茯苓自觉刚刚一时冲动了,连忙噤声不多言语。
任氏把手轻轻盖在柳文英的右手手背上,低声道:“都是母亲没用,一病不起连累了你在柳家没人依靠。”
柳文英宽慰道:“母亲不用担心,女儿性子那么好强,旁人欺负不了我的。”
任鸿影轻抚柳文英的面庞,担忧地说着:“你总是这样,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说出来,怕我担心。”
“但是婚姻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若是碰上了不好的人家,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虽然我现在身子不行了,但你的婚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段家那小子以前你父兄都说品性是个好的,你若不想让给堂妹,母亲也绝不会让她抢了去。”
柳文英用帕子摸去眼泪,恳切地说道:“母亲你就放心好了,堂妹她死活不换亲要嫁给陈家,二夫人不会强人所难硬要换亲的。您呀就放宽了心,好好养病吧。”
任鸿影偏过头望向窗外,长叹道:“唉,只是不知道我还能陪你多少时日了,只希望生前还能看到你出嫁的样子。”
“呸呸呸,母亲不要这么说,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任鸿影转回头,注视着泪眼汪汪的女儿,苦笑着:“嗯嗯。”
柳文英又说道:“母亲,等我嫁入侯府了,就把您也一起接过去。”
任鸿影讶然:“这,这怎么能行呢?你会叫夫家人不喜的。”
柳文英却坚持道:“侯府的府医医术肯定更为精湛,院落也比现在这院子利于养病,更莫要说侯府定有不少名贵药材……”
“好啦,不要再说了。”任鸿影打断了柳文英,“哪有女儿嫁出去了,丈母娘也跟着到夫家去的?这像话吗?”
柳文英急切地喊道:“娘!”
上一世柳文英嫁入陈家后便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母亲。
就算把母亲接去陈家,就凭陈家那勾心斗角的一大家子人,说不定还不如让母亲留在柳家病更容易恢复。
这一世,柳文英实在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出嫁后没能再见上母亲几面,就与母亲天人两隔了。
“我是不会同你一起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任鸿影很坚决地说道。
柳文英不放弃:“可是等我离开柳家后,二房家的肯定会欺负您的。”
任鸿影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柳文英知道自己这是说服不了母亲了,便住了口计划着日后再找机会。
“那母亲我之后再来看您,您早点休息。”任氏点了点头,柳文英行礼告退。
出了任氏居住的院子,茯苓又想起二夫人的那副嘴里,纠结地问道:“小姐,你说二夫人真的会把小姐你的亲事夺去吗?”
柳文英嗤笑着:“就算她真的想拿,她也拿不走!”
如今的柳文英可不是失了父兄后被二房针对的没脾气的小姑娘,而是跟着陈风吃尽了苦头的铁娘子。
柳婉仪说服了刘氏最好,省得柳文英再据理力争。但就算柳婉仪说服不了刘氏,柳文英可不打算把唾手可得的富贵日子拱手相让。
柳家与侯府的亲事,本就定好的是与大房的嫡长女柳文英联姻。刘氏再怎么想换亲给她女儿,这要是真闹起来了,那也是不占理的。
茯苓总觉得自家小姐好像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来。不过看小姐这势在必得的模样,茯苓也稍微安心了。